刘彻此时已经进入了河东地界, 马上就要到公孙弘的驻地。
辛元打马上前, “公子,是否要打发人前去报信?”
“不必, 直接去吧。”刘彻头都没回, 策马一路往前。
紧紧跟在刘彻身边的张次公不着痕迹地看了辛元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辛元此时来问是否要报信,是他本该做的。
但是他们此时谁都说不好,丞相公孙弘究竟是如何想的。更直接地说, 他们谁都不敢确定,公孙弘究竟有没有反?
假如公孙弘反了, 他们派人前去报信,就是送上门来的肉, 让公孙弘给切了。
假如公孙弘没有反, 他们去报信,也可能泄露了陛下的行踪, 倒不如他们直接去河东驻地来得好。
自从张次公那日发现了辛元的异常后,他不好跟辛元在此时大打出手,更不能将此事告知陛下。
以陛下的性情,得知辛元生了这种心思, 若是翁主在这里,还能保下辛元的命。可是翁主远在长安,陛下是否能否放过辛元, 张次公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宁可杀错, 不可放过的事, 陛下做过太多了。
辛元心里的这个结,是从一开始就有的,在他心里埋得根深蒂固,年深日久。
整个刘氏皇室,都对不起郅都,对不起郅都一族。
郅都被处死后,郅氏一族被窦太后打压,被迫迁出长安,几百人最后剩下不过十几个。辛元跟辛齐最后自能改名换姓来自保,可见处境之艰难。
当初翁主之所以会接纳辛元,除了辛元本身的本事以外,最大的理由便是对于郅氏一族的可惜。
陛下在知道辛元辛齐的来历,还能用他们,也是出于对郅氏一族,对郅都的弥补。
郅都的案子,是窦太后跟孝景帝亲自定下来的。刘彻身为窦太后的孙子,孝景帝的儿子,只一个孝字,就不能替郅都翻案。
郅都的旧部亲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淮南王跟胶东王谋逆的时候来找辛元。
就连辛元心中都因为此事多年郁结,要说郅都旧部跟郅氏族人会投靠淮南王跟胶东王,张次公一点也不会惊讶。
现下正是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一旦张次公将辛元的异常告知刘彻,如果刘彻为了万全,就杀了辛元,那就等于是张次公亲手葬送了自己兄弟的性命。
他跟辛元共事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互相扶持,随时可以为了对方,把自己的命都舍了。
张次公不敢,也不能冒这个险。
可若是辛元真得做出什么不利陛下的举动,不说陛下对他们的恩德,陛下身系天下安危,翁主对他们这么多年的看顾,张次公的妻子儿女还都在长安,亲眷也都在长安。辛元的堂弟正是文锦翁主府的侍卫统领,辛元剩下的亲人也都在长安。
一旦辛元真得犯了糊涂,辛元整个家族,乃至于知情不报的张次公一家,都要结伴赴黄泉。
张次公这些日子寸步不离刘彻,时时刻刻找人盯着辛元,头发都不知道愁掉了多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怕辛元会行差踏错。
偏偏这件事实在太过要紧,他根本不敢跟任何人说。万一有人私下去密告了陛下,辛元定然就是一个死字。
天杀的!
要是翁主在这里就好了,啥事禀报翁主就定然妥妥的了,哪里用得着他这个大老粗来愁!
公孙弘来到河东已经有一段时日,驻地早已经回禀了刘彻,刘彻一行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来到了公孙弘的驻地。
刘彻是汉室天子,前来河东的路上需要隐藏行迹,但是来到河东以后,反倒需要光明正大地给所有人都瞧见。
最坏的打算,如果公孙弘反了,刘彻进了河东营地,所有人都亲眼瞧见了。公孙弘即便是反了,也未必会有当众杀了刘彻的胆子。
这个世上,亲手杀了汉室天子的罪名,哪怕是淮南王刘安跟胶东王刘寄,都未必敢承担。
即便光明正大地走进公孙弘驻地,可能遇见诸多危险,他们却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军中的瞭望哨早就得了消息,公孙弘立时便带着人迎了出来,除了值守的兵士,俱跪在营门口,迎接汉室天子。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辛元虽然知晓张次公一直尽力防着他,却并没有做出决定。
他不傻,明白为何父亲郅都的旧部跟几位族里的堂兄会在这个时候来寻他,无非是看上了他未央宫卫尉,跟皇后心腹的身份。
此时是陛下跟皇后生死一线之时,他即便是有怨怼,也不会恩将仇报,在此时对陛下做出不利之事。
还没到河东驻地岗哨时,辛元跟张次公就一前一后,层层护卫牢牢地围着刘彻。
虽然已经到了河东驻地,但是此时远远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反倒可能是最危险的地界。
易地而处,假如他们是刘安跟刘寄,是田胜,即便再蠢,也一定会在河东驻地这里埋伏。
即便有公孙弘的大军在此,他们也不敢完全地将刘彻的安危放在外人身上。
刘彻走到军营门口,从马上下来,辛元打前,张次公殿后,两人护着刘彻走到公孙弘的面前,正欲收手扶起,“丞相请起……..”
正在此时,从公孙弘身边两侧倏地射出来数不清的弩-箭,几个身影忽然从跪着的人群中冲出,亮出藏着的刀剑,朝着刘彻猛然冲了过去。
这可都是河东驻军的裨将所在!
包括公孙弘在内,所有站在刘彻身边的人全都一瞬间向刘彻冲了过去,根本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替刘彻挡住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箭矢。
因为他们本能地知道,即便他们再快,也快不过箭矢。
一旦天子真得死在这里,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只怕都会随后给天子殉葬。
怀着天子嫡长子的皇后还在长安,皇后可是文锦翁主卓文君。陛下若是死在这里,皇后大可以扶持腹中嫡长子,然后号令天下。
古有秦宣太后扶持幼子昭襄王,前有窦太后扶立尚未成年的刘彻,而今,汉室皇后卓文君,绝对能扶持自己跟刘彻的嫡长子,替刘彻报仇雪恨,平定叛乱,匡扶汉室。
刘彻身边不能靠近刘彻的人,都纷纷拿出兵器拦住弩-箭跟上前来的刺客。
此处就是军营,驻守的守军可不是好看的,立时便提刀上前。一时间,整座军营门口都是刀剑肉搏声。
刺客不过胜在位置跟时机出其不意,几下功夫就被收拾干净。
张次公因为武功大开大合,这种需要小心谨慎的差使一向是辛元在前,此时急匆匆冲向被重重盾牌跟人群护卫着的刘彻。
“陛下安好?”张次公的声音几近凄厉跟惶恐。
他不敢想象,假如陛下没了,他拿什么去跟皇后交代,他又有何面目再活在世上。
诸人护着刘彻已经进了营地,等到刘彻进了护卫森严的大帐,里外都站满了人,盾牌不敢有丝毫缝隙地守着,围着刘彻的人腾出位子,刘彻才将手中一直抱着的人松开,放在大帐的席子上。
只见地上,那个笑起来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眉眼清秀的未央宫卫尉辛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上插了十几根箭矢。那双总是上挑的桃花眼,仍然睁开着,眼中还有未曾散去的惊怒。
那双桃花眼,再也不会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而后开口嘲讽他,“头儿你可得了吧。”
大帐外忽然传来一声轰隆的惊雷。
张次公支撑不住,跪在辛元面前,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嚎啕大哭,“子让,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起来啊,起来啊…….兄长对不住你啊………”
我不该不信你,不该教训你,还揍你,不该对你处处防范。
你还没有洗清你父亲的污名,还没有重振郅氏。
你说你杀戮太多,还没有娶一个媳妇儿。
你才二十七岁。
我要如何向把你养大的嫂子交待,我要如何向跟你一起长大的堂弟交待,我怎么对得起你啊……..
一道紫色的闪电将天空划开,狰狞地落下,随后一阵又一阵的雷鸣不断从远处传来,大地都随着雷鸣而振动。
因为谋刺而死的兵士尸首还在营地外等着收敛,雨水哗啦啦地下来,冲走了他们脸上身上的些许血污,汇集到一处,成了一条黑红的溪水。
不住的哭声不停从营地里传来。
死去的人,都是兵士们的袍泽。
马革裹尸,本是军人的宿命。
一个年迈的老兵双眼浑浊地看着灰黑的天空,伸手接着不断落下的雨滴,低低呢喃着,“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士卒涂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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