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砂砾中开出玫瑰。
风霜带不走的玫瑰。
第43章
临近十一点,贺思嘉去了趟洗手间, 回包间时经过安全通道, 他脚步一顿,推门走了进去。
吴臻正在楼道的垃圾桶旁抽烟, 听见动静转过头,见是贺思嘉便放松了, 微微笑了笑。
“给我支烟。”贺思嘉说。
“不给。”
贺思嘉一愣。
“别抽了,嗓子这么好, 抽坏多可惜。”
贺思嘉没说什么, 也没离开。
他背倚楼梯扶手, 眼睛盯着吴臻拿烟的手,半晌, 突兀地开口:“谢谢。”
吴臻稍微一想就知道贺思嘉在谢什么,“不客气, 当时的情况换谁遇上了都会帮忙。”
贺思嘉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有危险的不是他, 吴臻顶多提醒一句。对方看似温和实则冷漠, 称得上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所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
他忽然感到倦怠, 无意再和吴臻兜圈子,上前取走对方手里的烟,深吸了口。
“我有时候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吴臻深深看他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贺思嘉咬着烟嘴,“梅老说, 你是因为我才接的综艺。”
“嗯。”
贺思嘉轻嘲一笑,“但杀青以后,你的态度让我觉得咱们已经断了。”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吴臻顿了顿,又重复道:“从来没有。”
“那你想什么?”贺思嘉语气微冷,“钓鱼?还是炮友当腻了想玩恋爱游戏?你又有多少真心?你了解我吗?”
面对连续的质问,吴臻没有立即开口,其实他有千万种语言可以安抚贺思嘉,回避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但临到嘴边,他选择了最直白也最真实的一种,“至少我想要了解你。”
他没什么表情地补充,“在你之前,没有别人。”
贺思嘉消化了几秒,才明白吴臻是指在他之前,从未有过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念头。
他仍然冷着脸,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吴臻在现阶段最大限度地开放自我,再多就显得假了。
至少,对方口中的“想了解”应该是真心话。
“要是我拒绝呢?”
“如果是你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我尊重。”
贺思嘉嗤笑。
“不过,”吴臻直视着他,“别让我找到一点空隙,你知道的,我观察能力还不错。”
“……靠!”
贺思嘉将剩余的小半截烟头扔向垃圾桶,烟头碰到垃圾桶边缘,反弹回地上。
他转身拉开门,刚迈开腿又停下了。
吴臻正蹲在地上捡烟头,抬眼看了过来。
贺思嘉从兜里摸出张房卡扔给他,唇角微抬,半真半假地说:“不是想了解我吗?今晚给你留门。”
然而贺思嘉一回房间就把门反锁了,悠哉哉去了浴室。
他洗完澡出来,似是不经意瞟了眼紧闭的房门,也不知吴臻有没有来过。
念头转瞬而逝,贺思嘉揉了揉胃,感觉有点饿,他今天吃火锅时心事重重,没怎么吃饱。
房间冰箱里有两桶方便面,贺思嘉直接开了一桶,正在烧水,忽然听见“咚咚”的声响。
声音是从身后阳台传来的,像是有人在叩玻璃。
那一瞬,贺思嘉冷汗都出来了,他住在二十八层,阳台上怎么可能有人?!
他猛地回头,就见吴臻站在阳台上,半倚着落地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玻璃。
“……”
贺思嘉简直都傻了,蜘蛛侠吗?
他小跑着去开门,眼中有压不住的震惊,“你、你怎么过来的?”
吴臻答非所问,“你说要留门,我见正门进不去,那应该是指阳台的门吧。”
贺思嘉被冷风吹得一哆嗦,僵化的大脑还算剩下了点思考能力,“你该不会从你房间阳台上跳过来的吧?”
“真聪明。”
“……”
贺思嘉观察了下两个阳台间的距离,是相隔挺近的,可这么高的楼层,吴臻以为自己在拍动作片吗?
“外头还挺冷的,我可以进去吗?”吴臻笑着问。
贺思嘉还懵着,下意识让开身。
吴臻目的得逞,不急不缓地进了门,一眼就注意到桌上的泡面盒,“还有吗?我也饿了。”
贺思嘉关上门,心里有些后怕,没好气道:“你自己泡。”
吴臻熟门熟路打开冰箱,取出仅剩的一桶泡面,边拆包装边说:“什么时候有机会尝尝你亲手做的菜?”
贺思嘉斜睨他一眼,察觉到吴臻的态度有所变化,似乎经过不久前的交谈,对方接收到了某种信号。
事实上,自己没有直接拒绝,未尝不是一种暗示。
或许在他潜意识里,确实想要试一试。
虽然不尝试会很安全,可同样也会错过。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感情维系需要双向努力,既然吴臻肯释放一点真心,他何不勇敢一点,试着给出对等的回应。
尽管那点真心看上去很吝啬,但对吴臻的谨慎而言,已是凌驾于理智之上的退让和迁就。
贺思嘉拔掉电热水壶插头,“别假装失忆,录综艺时难道我没做?”
“我是指只给我做。”
贺思嘉轻嗤,“想得真美。”
吴臻挤着调料包,漫不经心地问:“再塑料好歹也是兄弟,还不如你和阮雪梨的关系?”
“干她什么事?”
“海鲜粥。”
贺思嘉想起阮雪梨那段添油加醋的表述,也没解释,讥诮地说:“吴老师记性可真好。”
吴臻微微一笑,“还行吧。”
泡好面,两人移步至沙发,贺思嘉摁开电视遥控器。
电视上正播放着草原上的一场屠杀,科学家将训练过的一头孟加拉虎带去非洲放生,老虎捕杀了一头豪猪,也被豪猪扎得满身刺。
贺思嘉吃完最后一口面,随意问:“你说老虎和狮子哪个厉害?”
他半天没等到回答,转头就见吴臻的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
“只是有点意外。”吴臻玩味地笑了笑,“你居然能问出和我小侄女一样的问题。”
“……”
吴臻倒是很认真为贺思嘉分析答案,他提了几个所知的例子,总结道:“……狮虎打架各有死伤,按胜率而言,老虎要强一点。”
贺思嘉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什么古罗马斗兽场,什么动物园大战,略带怀疑地问:“不会是你编的吧?”
吴臻略一沉默,“我不会再对你说假话。”
贺思嘉愣了愣,听出其中潜台词——但也不代表会讲真话。
不过吴臻若是说“我再也不骗你”,他更不信。
贺思嘉起身扔掉泡面桶,“我要睡觉了,你自便。”
他也没管吴臻,直接去浴室洗漱,出来后没再看见对方。
贺思嘉走到门口,盯着拧正的门锁,心想吴臻好歹没从阳台上爬回去。
发了会儿呆,他回身走向大床。
正酝酿睡意,他忽然听见刷门卡的声音。
贺思嘉睁开眼,房间里的灯亮了。
吴臻换了套睡衣,站在门关处,“你明早几点的飞机?”
贺思嘉稍稍支起上身,“……八点。”
吴臻“嗯”了声,趿着拖鞋走来,坐到床边。
贺思嘉一直没吭声,见吴臻要躺下了才说:“你房里没床?”
吴臻关掉灯,“我房里没你。”
黑暗里,贺思嘉轻眨了两下眼睛,往旁边躺了些。
吴臻钻进被子里,低声说:“晚安。”
贺思嘉没应,倒是闭上了眼。
第二天贺思嘉五点就起了,他摁掉闹钟,发现吴臻还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