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洛丝的黑发如海藻般披散下来, 与她苍白的肌肤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她面无表情, 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蒙:“麦考夫经过评估, 认为你的优先级更高。”
林蒙不说话。
诚然,欧洛丝说得没错。作为“最终极的武器”, 林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她在失踪后, 立刻引起了很大的动荡。即便同时间也发生了另外一件重大的事, 麦考夫也不可能放弃找回她, 就只是他可能不会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林蒙失踪这件事上, 尤其是一旦确定林蒙的定位器再次工作后, 他就会把精力放到另外一件事上, 派遣其他人去将林蒙安全地带回,他自己在后方指挥, 而不是自己亲力亲为。
而林蒙开心的,是麦考夫在更加重视她的同时,还展露了真情实意的关怀。
那正是林蒙需要的。
所以欧洛丝进行说明后,林蒙并没有愤怒,她冷静地注视着欧洛丝。
欧洛丝在她的注视下,半分都没有退缩:“这次的对照组,我没有选好。下次, 我会选夏洛克放在天平的另一端。莉莉, 夏洛克, 夏洛克, 莉莉——到时候, 夏洛克因为自己太傻了,没有麦考夫的帮忙他会死;而莉莉你,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麦考夫会选择你,还是夏洛克吗?你一定会哭出来吧。”
欧洛丝说着,就要去触碰林蒙的眼睛。
这一次,她仍然徒劳无功。
林蒙微微朝后仰,问道:“我和夏洛克遭受痛苦,会让你觉得愉悦,是吗?”
欧洛丝手指蜷缩了下,她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又空洞又带着病态的笑容:“嗯。”
欧洛丝没有在撒谎,她刚才提到她的计划时,有着不容忽视的狂热,里面还倾注着向往之情。这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但她确实又是情不自禁的,正如当年她想和夏洛克这个小哥哥玩,可却又毫不犹豫地杀死了夏洛克当时最好的朋友,从而给夏洛克带去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一样。
所以她是过于危险的。
林蒙倒没有因此不寒而栗,她双手抵在唇前,从欧洛丝的角度来分析她这么做的心路历程。她可没觉得欧洛丝真的想要伤害她和夏洛克,否则,以欧洛丝的能力,她那么想的时候,伤害必然已经造成了,而不是只是像今天这样“温和”。
当然了,即便欧洛丝手段“温和”,可林蒙这次还真的受了委屈,即便结果是好的,林蒙也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拿轻放,她得让欧洛丝知道错了才行。
然而当林蒙回过神来,想以成熟大人的姿态,和欧洛丝好好谈一谈时,欧洛丝已经自闭了。
欧洛丝拉起了小提琴,不愿意再开口说话。
林蒙恨铁不成钢:“不要用小提琴来回答我的问题,自己开口说话,欧洛丝!”
欧洛丝对此充耳不闻。
林蒙没办法,最终说道:“等我两个小时。”
接着,林蒙就切断了通话,旋即从伦敦“偷渡”去了谢林福特。登岛后,林蒙如入无人之境地径自来到了欧洛丝的病房外,刷卡进入,穿过“玻璃墙”后,林蒙直接将角落里欧洛丝手中的小提琴夺过来,不容拒绝地扳过了欧洛丝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更没有因此而讨厌你,欧洛丝,甚至于我对你的好感值,一点都没有往下掉。尽管我这次真的难受了几分钟,想要责骂你一下的,但是我转念一想,你控制自己肯定会更辛苦更难受,我就不忍心再说你了。”
欧洛丝还是不说话。
林蒙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做个成熟的大人啊。
“……
‘那么应当做些什么呢?’小王子说。
‘应当非常耐心。’狐狸回答道,‘开始你就这样在草丛中,坐得离我稍远一些。我用眼角瞥着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话语是误会的根源。但是,每天你要比昨天靠我更近一些。’”
林蒙靠墙坐着,欧洛丝枕在她膝盖上。林蒙给她念着《小王子》,本来几乎都是白色的病房内,也随着她的朗读,变幻着风景——林蒙可是偷偷地在谢林福特岛,埋下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科技产品,全息环境模拟器只是其一。
林蒙也不吝啬剖白自己:“我啊,是因为可以拥有的,能够令我开心的存在太少太少了,所以对每一个,我都会格外的珍惜。而既然我对你说过我愿意教你安全降落,我就会说到做到,我也会明天比今天对你更耐心一些,更喜欢你一点。”
欧洛丝小小声地问:“我可以是你的小狐狸吗?”
这一幕和林蒙当年问阿福“我真的可以得到爱吗”,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上一次林蒙哭得不能自己,这次她像阿福肯定她一样肯定了欧洛丝:“你是,你值得,欧洛丝。”
欧洛丝伸手抚摸向胸膛,她现在愿意和林蒙说更多话了:“他们认为麦考夫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他根本就不是,也没资格是。”
林蒙失语了片刻,她感觉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了。
不是。
是林蒙心中小小地为麦考夫默哀了下,而且林蒙之前就想到了这点,所以她才会说她拥有的太少,所以会格外珍惜,对麦考夫也不例外。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直接明了地说出来的:“所以你今天才掺和了进来吗?想向我证明这一点。可欧洛丝,我必须得让你知道,你这么做也伤害到了我。即便这个权力是我赋予给你的,但是一段健康的关系中,你如果任性地使用这种权力,是并不可取的。不过你别担心,我都会教你的。”
欧洛丝:“好。”
“所以,和我真诚地说句‘对不起’吧。”展现了成熟大人姿态的林蒙这么说道,然后她又补充说明了下:“哦,你不要管以后还会不会再犯的问题,只需要知道这种形式是必须的。”
林蒙自己就是这样做的。
而她们俩一个敢教,一个也敢学。
欧洛丝说道:“对不起。”她这时候发现这样的话,其实并不难说出口。她从前根本就没想到,她还能做到这一地步。这种感觉令她安心,不再觉得轻飘飘的。
林蒙夸奖道:“很好。”
欧洛丝过了会儿喊她的名字:“莉莉?”
林蒙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理直气壮道:“我才不要管一般人是怎么做的呢,反正我们都不是一般人,所以你只管听我的就可以啦。”
欧洛丝立刻被说服了:“也是。”
这么一来,今天的事件就算是揭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欧洛丝冷不丁道:“莉莉,你在意麦考夫的点,主要还是他忠于他的国家,他的女王,有自己的坚守。就像你之前的男朋友一样,对吧?那是我和你都没有的。而你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会让自己变得更脚踏实地吗?既然如此,我们大可以将这种思维转嫁给自己。”
林蒙:“……”
林蒙连忙道:“完整活着的麦考夫才是好的麦考夫。”
欧洛丝面无表情,神态却带着蛊惑:“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莉莉?这个项目一定会很有趣的。”
林蒙:“不……不!”
林蒙将欧洛丝的脑袋按下去,枕回到自己的膝盖上——她要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所幸之前就有人将林蒙拉回了人间,让她对人类的感想是相对健康的。她不讨厌他们,还觉得他们是有趣的种族,而且比起毁灭他们,更愿意看着他们重蹈覆辙,却又一直在进化不止。这种想法也投注在了个体身上,于是林蒙就没有被欧洛丝蛊惑,她也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想法。
欧洛丝不无遗憾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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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伦敦。
林蒙来到总部上班后,有先去了麦考夫的办公室。
因为接连发生了两件不一般的事,所以麦考夫比平时还要忙碌,他的行程实在是满得不能再满了。不过当林蒙过来时,麦考夫的助理安西娅并没有上前阻拦,看了她一眼后,就低头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林蒙就那么直接进了麦考夫的办公室,正在和财政大臣通话的麦考夫,抬头看了她一下,示意她自便,然后继续和财政大臣扯皮。
林蒙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麦考夫打电话,期待着麦考夫下一刻就咏唱上一句:“啊,你这条金鱼。”
因为林蒙很确定麦考夫就是这么想的,而且他对财政大臣的不耐烦溢于言表,只有财政大臣自己没有发现。
可惜,麦考夫是那么擅长表里不一,他没让林蒙的期待成真。
林蒙顿觉得无趣。
她收回视线来,转而去盯着壁炉里燃烧起来的火焰,渐渐放空了大脑——她自己的行程也很紧张的,更不用说昨天她还跑去了谢林福特,黎明时又急匆匆地回到了伦敦,然后在自己的工作间内又忙碌了好一阵。为了提神,她有抽空了半盒香烟,感觉自己都快变成香烟了。
十分钟后,麦考夫叫她回神:“莉莉,你又熬夜了。”
林蒙想也不想道:“因为有在想怎么糊弄你,所以多花了点时间在工作间。”
麦考夫:“……”
麦考夫给了她一个浮于表面的责备眼神。
昨天那个情绪外露的麦考夫,天知道被现在的他藏到哪儿去了。
林蒙忍不住控诉道:“你真信了啊?”尽管她实际做的事情,要比这更挑战麦考夫的底线。好吧,是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要是让麦考夫知道她和欧洛丝搭上了线,还把谢林福特当自己的后花园,林蒙觉得麦考夫恐怕会当场石化,褪色。
麦考夫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翘起腿来:“看你表现。”
林蒙把自己的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两个文件夹。
一个是关于昨天她失去联络的那段时间,都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报告;另一个么,算是林蒙抹平自己那点点心虚的东西吧。
麦考夫扬了扬眉,先看了她放在上面的那个文件夹。他翻看过后,觉得自己的牙根隐隐作痛:“请恕我愚笨,无法透过现象看本质。莉莉,你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这期间林蒙有从桌子上多出来的甜品盒中,拿出糖渍樱桃在吃,现下闻言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和‘绑匪’都说了什么吗,这就是了。哦,这是他的证明思路,我不知不觉间就把那当成他的作业来批改了。我想等日后有一天,他被我们秘密逮捕,你可以把这个拿给他看,也不枉他在我面前秀了一把他在数学方面的造诣。”
麦考夫假笑道:“秘密逮捕?我们连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都没有具体的答案,我们怎么秘密逮捕?”
林蒙事不关己:“哦。”
麦考夫刚才显然是在说假话,他们这边之前就留意到了莫里亚蒂,只是关于他的情报很少。“莉莉,你这是在心虚吗?你都和那位莫里亚蒂先生谈了什么?让我猜猜,他难不成会是让娜·弗朗索瓦第二?”
林蒙看了眼盒子里的樱桃,发散了下思维:“让娜对我多少还有点性吸引力的,莫里亚蒂可是一点都没有。”
麦考夫:“…………”
“所以答案是不会。”林蒙总感觉这么说怪怪的,她又不是因为让娜·弗朗索瓦对她有点性吸引力,而对她高看一眼,而是因为让娜·弗朗索瓦在真心对她。林蒙又觉得没必要解释,就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对麦考夫说:“你看另外一个。”
麦考夫很快看完了第二个文件夹里的内容:“你知道这只会坐实你在心虚吧,莉莉。”
“你都要偷着乐了,就不要这么口是心非了,好吗?你得清楚,我对这个项目可是一点劲头都提不起来,可我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可行方案出来,你还能要求更多吗?”林蒙委屈地说道。
麦考夫不太为之所动。
林蒙扁扁嘴:“好吧。我其实是高兴你昨天那么担心我,加上我可能有小小提醒了莫里亚蒂快跑,所以我过意不去。这样你满意了吧。”
麦考夫把手放在第二个文件夹上面,里面涉及到了国防部一项重要,却一直进程缓慢的项目。她能接手,或者说只是单纯地做了个可行方案出来,他内心自然是很高兴的,因而他在听完她的话后,慢吞吞道:“你知道,你是大英最珍贵的宝物之一,确保你安然无恙是我的职责。”
麦考夫是直接把“我可能有小小提醒了莫里亚蒂快跑”,给忽略了。
林蒙闻言瞪大了眼睛:“你认真的吗?”
麦考夫还是很不适应直抒胸臆,他稍显不自然道:“我也不愿意你受到伤害,莉莉。”
林蒙:“——把‘之一’给我去掉啊!”
麦考夫:“………”
林蒙:“……”
麦考夫又做回了大英政府:“‘我可能有小小地提醒莫里亚蒂快跑’,我不得不请问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蒙瞪他:“你明明都不准备追究了。不要那么小气嘛,麦考夫。总之,我要回博物馆了。谢谢你的甜点,让安西娅把地址给玛姬,好吗?”
麦考夫皮笑肉不笑:“你为什么不把剩下的打包带走呢,莉莉?”
林蒙眨了眨眼,她还真就不跟麦考夫客气,直接拎上盒子走了。
麦考夫哭笑不得,之后还有吩咐安西娅把甜品店地址发给玛姬·柯克曼。那是林蒙的生活助理之一。
再说林蒙,她回了火炬木博物馆,却没有立刻躺下休息,而是有去了一趟附加在火炬木博物馆内的俱乐部,联系了下几个俱乐部成员,和他们说若他们有意向,就去做她提供了可行方案的项目。之后,她还给组织了场为时半小时的答疑会,等一切结束后,她才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直接往长沙发上一躺,立刻就睡了过去。
林蒙是被砸醒的,被一颗橘子,砸她的是夏洛克。
——他们俩还真就和橘子过不去了。
而且林蒙从麦考夫那儿带回来的甜点,也让夏洛克毫不客气地招待给了约翰。本来约翰是不准备这么失礼的,而且他也不是那么喜欢吃甜食,可这些甜食也太好吃了吧。再加上约翰干等着也觉得无聊,不知不觉间他就吃了不少,连夏洛克都秉承着报复心理,把一看就是林蒙最喜欢吃的糖渍樱桃给吃光了,哪怕他一点都不喜欢吃。
林蒙:“…………”
林蒙拿着橘子坐起身来,看了看甜品盒,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夏洛克。
夏洛克:“………快吐出来,约翰!”
约翰吓了一跳:“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蒙露出假笑:“怎么会有问题呢,这可是我从麦考夫的办公室拿回来的。”
约翰“呃”了一声,忍不住咕哝了句:“我还以为有毒呢。”夏洛克干嘛反应那么大。
夏洛克悻悻地把甜品盒扒拉到一边,转而盯着林蒙:“是谁——我以为经过上次,你们已经将埋藏在内部深处的,在前首相任期间被他的老大哥安-插进来的间谍,都引了出来。至少麦考夫也都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为什么昨天你还能在伦敦出事?”
约翰:“???”
约翰除了一头问号外,还在内心没多少波澜地想:‘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林蒙揶揄道:“所以你来关心我,表现方式就是吃光了我的甜点,还用橘子把我砸醒吗?”
夏洛克快速道:“约翰吃光的。”
约翰:“…………”
约翰觉得他总不能这么一直被动,他抓住了重点:“所以你确实是来关心她的?干嘛?你没有否认啊。”
夏洛克:“……”
林蒙笑得特别大声,成功地让他脸变得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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