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肆吞吞吐吐道:“臣知道。”他心里却嘀咕着,往常咸宁公主定然不会和旁人解释,怎么今日他露出异样来,咸宁公主却说得分清?
看着丁肆离开,楚和又站了一会儿,冷却下来,心里的烦闷少了些许。只是她有些后悔,如果宋致离开长沙国,那么楚琅要做什么,也没有人可以就近监视,光靠张贺,未必能耳聪目明。
不过一想到宋致可能随时消失,那分后悔就消失殆尽。管它明日天崩地裂,比起宋致那道不清的未来,楚琅的危害简直不值一提。
楚和负手望着澄清蔚蓝的天空,思绪沉沉浮浮,陷入了静默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之所以一模一样,是因为有两章开车的章节被替换掉了,大家可以凭全文订阅的截图来找我要你们错过的两章。我的企鹅是2904141456,我的微博是楚 八 九。给大家带来阅读的麻烦我十分抱歉,如果不想要那两章请在出示订阅之后,我会返还你们的晋江币。谢谢大家的支持,抱歉了
第91章 士农工商
宋致给楚和写那封信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会引起楚和的恐慌。她说完心里的秘密还一个劲觉得如释重负, 这样跟楚和算是坦诚相见了。能不能回去她也不纠结, 反正随缘吧, 如果能回去那就带楚和一起回去, 如果回不去那就不要回去,留在这里陪着楚和做个古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天工坊出的印刷术在长沙王与沈家大力推行下, 很快遍地开花,整个长沙国出现了几十家也分成好几种, 有正经学术的, 比如四书五经, 也有消遣的志怪杂文《山海经》与《淮南子》之类,还有为了照顾这个时代的文盲, 宋致又给长沙王建议出版图画、连环画、古玩图像等等。
刚开始那几天, 就被抢购一空。本来是先出前朝的《史记》,又叫《太史公书》,后来临湘城的书局爆满, 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堵着要,天工坊和天物坊连夜加印几百本, 还是不够用, 沈家的私坊也加印了几百本, 仍旧不够,于是贴出告示,长沙国每个县都开了书局,可以分散各地购买,才堪堪拦住了为一本书要打破脑袋的局面。
后来图书渐渐丰富起来, 长沙王的藏除了一些不能给百姓阅读的,都被宋致提出来全部刊印。这可累坏了侍御史,他们掌管图书,只能加班加点彻查哪些是可以流出的,哪些是绝对不是放出去的。
同时,宋致“制造”的桌椅板凳也被天工坊做了出来,宋致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做精美的那套,长沙王也要了一套,还不如宋致的精美。另外太后也得到了一套,郡主虽然被禁锢,也没有落下。这是最早的一批桌椅,楚琅亲自尝试,学着宋致在太师椅上四平八稳地端坐,还真有点威严的感觉。他大为惊叹宋致的奇思妙想,对坐得舒服的太师椅也大加赞扬。
“别急,这个椅子是卖一般人坐的。像你这样的诸侯王,自然要华贵一点,雕饰纹路也和别的人不一样,这样才能突显你的身份。”宋致摸着下巴,眼睛一转,嘿嘿笑道。
楚琅摩挲着座椅的扶手,一见她如此模样,也忍俊不禁道:“你又想从我手里掏钱?”
“什么?”宋致一愣。
楚琅拍了拍扶手,挑眉道:“你上次出个印刷术,从我这里要了二十万钱,说是献策有功。出主意让我开,还分三六九等定价,又从我这要走了十万钱。让我出版图画,吸引不识字的百姓,又要了一万钱。你光凭动动嘴就从我这里掏走了三十一万钱。”
宋致脸色一红,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是她还是强自辩解道:“你别说,光凭这个印刷术,你就得了六千万钱。卖书你又赚了两千万钱,出版图画你最少能赚二十万钱,我要得多么?再说了,你这生意又不是只赚一回,长沙国读书人的钱都被你赚了,再推向周边州郡,全天下读书人的钱岂不是入你囊中?”她掐着手算道,“要说什么钱最好赚,莫过于读书人的钱。笔墨纸砚那都不算,单说这书的费用,你一个人买四本书,长沙国有多少希望出人头地的?整个天下又有多少士人?这笔账我算得清楚。而且,这样一来,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记得大王你的恩典,说不定百年之后,有人会把你并列为孔孟之后的季圣呢!”
楚琅好笑地道:“好好好,什么亚圣季圣,我现在都成了浑身铜臭味的商贾了,不被人戳着背骂侮辱圣贤我就感天动地了。”
“商人怎么了?”宋致老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她正色道,“如果没有商人,你的吃穿哪里来?你的百姓钱财怎么流通?你的衣食住行并非你生来就可以享受的。假使天下没有商人,那你要吃米,找谁?农民吗?可是农民自给自足是够了,你要夺他口粮,他就饿死,他一饿死,你的食物就没有了。同样,你的衣服如果没有种桑养蚕的人,没有流通交换,你怎么能穿到这么华美的衣裳?”
“你们瞧不上商人,却要商人为你们流通衣食住行,他们辗转各地风吹雨淋,就是为了把货物从南运到北,从东送到西。真瞧不起商人有本事就不要和商人一起呼吸,你让天下的商人都去种地、做官、读书,你试想一下,到时候会如何窘迫?”
楚琅听了表情越来越严肃,看着宋致侃侃而谈,他收起笑容,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只是商人重利,所以为君子之不耻。”
宋致哭笑不得地道:“我问你,农民为何值得尊重?不就是因为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种米种菜供天下人活吗?所以你们这些诸侯王乃至朝廷,都会提倡重农抑商……”
“也不全是这个道理。”楚琅解释道,“农是国之根本,若是大家都不种地了,那就没有了税收,国家自然崩坏。”
宋致耐心地等他讲完,摇了摇头道:“你不要那么极端,不是让你不去种地,我也没有说农民不重要,我的意思是,如果只有农民是不成的,只有商人也绝对不可以。商人虽然不像农民需要种地,但是他们南来北往,也是起早贪黑交流商品。至于钱财,那是应得的,天道酬勤自有道理。拿大王来说,大王辛辛苦苦做出印刷术,为了长沙国的百姓,乃至天下的人都有书可读,这不是功德无量吗?所以为了鼓励天下人都努力发明创造,大王因印刷术而受益,日入斗金,这都是应当的。”
“不是有‘子贡赎人’的故事吗?孔子斥责子贡不收国家补偿,这是断绝了别人救人的念头。大王你如果要求商人不追求利益,那天下人谁愿意去辛辛苦苦付出呢?再有,农民有好也有坏,逃税的比比皆是,为非作歹的也不在少数。商人重利,但也有重情重信义的,大王被说是‘木匠王’,士农工商,工人地位也和商人一样卑微,大王怎么会觉得商人低贱呢?”
楚琅感慨万分,叹息地道:“满朝文武,见识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阿致,你聪明又很有主见,想法也与众不同,能与你为友,我何其有幸。只是商人与匠人终究不是正道,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世人不明白啊。”
宋致笑道:“大王谬赞。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让大王改变这个风气。秦之所以可以横扫六国,是因为他重用匠人。秦的武器都是制式,每一把的差别也仅是细微分毫罢了,所以他们能够很快制造出大量精准的弓弩战车,随时可以替换。这就是匠人的好处。而大王在工业方面也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大王您治国有良臣,安邦有猛将,兴盛却可以由您来开头。您也看到了,沈家一介商人,虽然不能治国平天下,但是在民生方面却很重要。”
“什么办法?”楚琅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凝神静听。
“很简单。士农工商,就像一匹马的四个车轮,齐驱并驾,稳稳当当。”
“四个车轮?”楚琅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宋致这才想起来,中国古代的马车都是两个轮子,没有四个车轮之说。她无意之中,又给楚琅岔开一个方向了。
“先不谈车轮的事。就说士农工商并行,不分轻重,这样能提高工坊的积极性,也能促进商业繁荣。你每次都要靠田地收税,可是问题是田地也就那样,如果天时地利全无,你税收惨淡,还拿什么打仗?”
楚琅恍然大悟,随即又陷入了沉思。今天宋致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他本身也是深有体会世人对匠人的鄙夷,结合自身的想法与现实,推演一番,楚琅觉得这个策略可以一用。不过绝对不会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就能见效的,世人的观念根深蒂固,没有几代人的权衡,想要提高匠人与商人的地位,还是有些难度。
此事先暂且不提。单说宋致把后世的一些想法灌输给长沙王,其实也是存了一点小心思。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多少的民生疾苦,但是她看见过很多百姓因为地位不平等饱受欺凌。她夹带了一些私货不知道长沙王发现没有。开启民智固然是好事,但是也不利于统治,一旦被奴役的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会不断反抗,她把士农工商并列,就是提高了百姓的地位,这样国家强盛,百姓生活也不会艰难得过不下去。要不是她怕过犹不及,还可能给长沙王讲讲依法治国。
长沙国官营的作坊在长沙王一声令下,形成了流水线工作,大大提高了效率。接着宋致又提出了由长沙王办言纸,也就是报纸,掌控民间舆论舌头,然后分别开几个版面,说一些国家政令、讨论经学、连载图画、刊登国策议论、还有关于历史的探讨。当然肯定不能涉及敏感话题,都是引着人往前朝的事迹去谈。
宋致在长沙国“兴风作浪”,天天给长沙王洗脑,却不知她无意中的举动,把历史引向了歧途,改变了原本的真相,使得后世对陈朝的记载出现了分歧。
第92章 立太子
二十一世纪最有名的考古杂志《谈古论今》刊登了关于陈朝出土的文物, 发现陈朝陈孝惠帝年间就有了最早的报纸记载, 这一发现轰动了考古界。除此之外, 当时的报纸还出现了讨论历史、连载图画等新奇事物, 而且印刷术的诞生也并非是唐朝,而是早了它两百年的陈朝。很快, 一个叫宋氏的女人出现在了历史学家的眼中,著名的历史学家发表论文, 提出宋氏很有可能是当时长沙王身边的妃子, 因为长沙王楚琅深受宋氏的影响, 在位期间做了很多举措,背后都有宋氏的影子。
后世如何议论宋致宋致都不知道, 她正乐不思蜀地坐在太师椅上数钱玩。几十个大箱子堆在宋府的库房里, 沉甸甸的,都能堆积成海了。长沙王接二连三出新品,她赚得腰包鼓鼓, 还没有任何风险。有长沙王替她遮风挡雨,她自然高兴得很。
数累了, 她就躺在摇椅上晃着, 舒舒服服地吃着糕点。她盘算着印刷术专利费、出书费、精神费、策划费七七八八加起来, 她现在身家得有五十万了,大小是个富婆了,不由一乐。
五十万钱啊,这能养多少个小白脸啊!真的是天下最好赚的就是读书人的钱了。还有,她让楚琅做的桌椅分成低档、中端、高档三个档次卖出去, 结果高档的买的人还比较多。有钱的人就是肯花钱,没钱的人不好坑。
不过宋致已经心满意足了,有明安这等高手天天给她守着金库,她不求别的,等着坐吃山空好了。有了钱,别人就想要名,宋致可不一样,她不能做官,也没办法太出风头,否则朝廷分分钟以反贼余孽把她抓起来抄家。不过她倒是懂得回报楚琅,在言纸上亲自捉刀给楚琅报道他的丰功伟绩。什么赈灾啊、平叛啊、立言啊……反正把楚琅夸得天花乱坠。
楚琅在民间的名声一下子扭转了过来,虽然还有部分人瞧不起这个木匠王。宋致又趁机请张贺写了一篇文,上面如实报道长沙王是怎么被某位不知名官员污蔑诋毁的,总之就是洗白长沙王的人设,顺便把襄阳太守、荆州刺史两位大佬拉下水。
言纸传到荆州的时候,荆州刺史气得当场昏厥,襄阳太守则破口大骂也要办什么言纸。而楚和看到的时候,大吃一惊,连忙让窦途过来商议。
“这是好事啊!”窦途抖了抖言纸,笑道,“长沙王越要贤名,越不敢轻举妄动,否则言纸能捧他上天,也能摔他入地。这口舌利剑,用得好杀敌一万,用不好自损八千。阿致不是说了么?这是舆论监督,她会据实以报,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她如此做,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万一出事……”
窦途扶额道:“我倒忘了,公主对她是不同的。不过公主不必担心,她手中握有白衣令,纵然有人要伤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何况明安还在她身边护着。”
楚和想了想,点头道:“是我多心了。这喉舌得掌握在我们手中,不然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会引起叛乱。本来北疆最近就不安稳了,要是再出事,可真是天下烽火起了。”
“阿致掌管言纸,有长沙王护着自然不是问题。对了,”窦途想起白柳和余度已经奔赴战场,他道,“不如请阿致大肆报道山越之乱,如此众人一心,也好过猜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