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

    大魏。
    长安城。
    益州军示威般地在新野城门楼挂起了司徒空的尸体,万箭穿心。南阳斥候拼尽万死终于自尸体上解下了恩恕剑,连夜送回长安。
    司徒镜抱着这沾满血迹的恩恕剑,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地像一个寻常的老人。
    司徒玄给四周候着的人打了手势,将他们尽数清出大殿之外。
    “物彻。”魏王仍抱着恩恕剑,哑声问道,“你说,大父……做错了么。”
    司徒玄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缓缓走近这位披着魏王外表的伤心的大父,搭上了他的左肩。
    ******
    滇南景色绮丽,一汪蓝色玉带河谷横亘苍山之间。
    远处,是成片壮丽的雪山之巅。
    沿着山的一侧,凿出了不宽的道路,两匹骏马载着两人驰骋而去,马蹄疾疾,似乎对这滇南美景并无半点留恋。
    一旁的一匹棕色宝骏渐渐地追不上左侧黑鬃骏马的速度,一个不小心失了前蹄。
    常歌眼疾手快,迅速将棕色宝骏身上的军医抄起,丢在自己马背上。那棕色宝骏未来得及嘶鸣一声,便往悬崖之下坠去了。
    常歌不敢怠慢拖延,看也未看那坠崖棕马一眼,一刻不停地奔赴目的地。军医在他马背上横伏着,颠簸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吭声。
    “老哥哥,实在对不住,让你来一趟,还受这么多苦。”常歌见他难受,急忙说道。
    这军医摆了摆手,艰难地吐出“救命要紧”四个字,当下昏了过去。
    他们已不眠不休,接连奔驰两日两夜。自新野一路未停,直奔滇南。常歌只感觉饿的前胸贴后背、喉咙也好似有热火灼烧一般,全凭着一股子韧劲儿吊着。
    三千余里路程。
    常歌满脑满心全是那句“政病危”,已无暇顾及其它。
    自从上次卜醒提到祝政去了滇南,他便一直隐隐挂心。祝政长处庙堂,并不知这滇南之地的险恶,而他则在平定交州之乱时,同滇颖王庄盈交过手。
    巧笑怒骂、喜怒无常。
    这是常歌对滇颖王的印象。
    她虽然看起来只想一位普通的娇俏苗疆女子,杀伐狠辣毫不次于常歌。除此之外,一手好蛊毒更是出神入化。上次至滇南,她的噬心蛊让常歌亲手刮骨、方才解脱。
    但愿……但愿不是碰上了滇颖王。
    常歌这么想着,又急急地驭了黑鬃骏马,绝尘而去。
    ******
    新野。
    益州镇北军营。
    世子刘图南掀了主帐帘便走了进来,只看到卜醒一个人坐在沙盘边端着一碗新野板面。他愣愣地望着忽然走进来的刘图南,呲溜将口边的一小截儿板面条吸了进去。
    贪狼剑眉星目,跟在图南世子身后进了主帐,大眼一扫,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常歌呢?”刘图南直奔主题。
    卜醒放下板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末将卜醒,见过图南世子。”
    刘图南不耐烦地挥挥手:“少来这一套。醉灵,我问你,常歌人呢?”
    “我……这……”卜醒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起。
    刘图南怒踹了一旁的凳子,说:“说实话!”
    “常歌接了密报,二话不说就往滇南去了。”卜醒立即老实答道。
    刘图南闻言颇为震惊:“滇南?!那可是……三千多里地!”
    卜醒点点头:“是。不过,已走了两日有余了,想想现下,应当到了吧。”
    刘图南步步紧逼:“为谁而去?可是那个山河先生?”
    卜醒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世子一眼,说:“世子您都知道,为难我干嘛呢……”
    刘图南走至主帐沙盘前的军凳坐下,扫了一眼新野沙盘,夸赞道:“此次新野一役,打的漂亮。”
    卜醒立刻堆满一脸讨好笑容,嬉皮笑脸道:“世子过奖、过奖。”
    刘图南翻他一眼:“谁夸你了,谁的计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
    卜醒颇有些委屈:“那我也参与了嘛,怎么一点功劳都没了。”
    世子无语道:“你的功劳?日日在人家襄阳城门楼前,指着别人鼻子骂。”
    卜醒笑道:“你还别说,挺解气的。上庸被偷袭那次,骂了这么些日子,我已然在心中原谅他们了。”
    刘图南颇有些烦闷,叹了口气,接着问:“我此次来,料想你估计也知道原因。原本是想拿下新野之后叫常歌回上庸一趟的,没想到这小子溜的这么快,我接了消息立即来了,居然还没拿住。”
    卜醒提醒:“他真要走,谁拿得住?”
    刘图南拍腿叹了口气。
    卜醒敛了嬉闹神色,严肃说:“世子,我愿以我项上人头担保,常歌此人绝无二心,请世子放心。”
    “我并非怀疑常歌。”刘图南轻声说,“三年来,常歌待我益州如何,我刘图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卜醒像是大松了一口气。
    刘图南接着说道:“只是……不知为何,上次派他去刺杀荆州那位山河先生之后,心中总是惴惴的慌……”
    他忽然莫名看了贪狼一眼,贪狼只低着头,并未多言。
    刘图南问道:“常歌……是……有那方面的癖好?”
    卜醒被他问了个愣怔,一时未反应过来世子所问何事。
    刘图南将袖一挥,似乎难以说出口:“贪狼,你说。”
    赵贪狼行了一礼,简短总结:“回禀镇北大将军,图南世子是想问,常将军是否有龙阳之好。”
    卜醒闻言噗呲笑出了声,感受到刘图南鄙夷的目光,这才收了收神色,忍着笑说:“世子都来问我了,想是早已知晓了,那还问我做什么呢……”
    他忽而抬头,望见了世子复杂的眼神,急忙摆手道:“啊我不是我没有的,我和常歌只是单纯的知己好友。”
    世子刘图南颇为怀疑地将卜醒上下打量了一遍:“我还以为你也是呢……”
    卜醒急忙开脱:“真不是我。他看上的,是荆州那位山河先生。”
    刘图南将桌一拍,说:“果然如此!”
    卜醒自知失言,只好低声帮着常歌开脱:“我是想着,他看上了便看上了,实在不行,擒了过来,还能为我益州去一心腹大患,也就没怎么管……”
    刘图南望着面前的沙盘,缓缓说:“此次军前单骑脱走,有些过分了。”
    卜醒连连赞同道:“是!世子说的是!怎么能为这等事情冲昏了头脑!待他回来,我好好罚他!”
    刘图南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得了吧,我面前你还演。怪不得都说你戏精!”
    “世子,我冤枉!”卜醒连忙申诉道。
    “你冤枉个屁!”刘图南接着说道,“我问你,利川主营也少了人,你可注意到没有?”
    卜醒故意装傻充楞:“利川主营?我许久未去了,可是少了谁啊?”
    刘图南白了他一眼,颇为鄙夷他的演技,说:“张知隐。”
    卜醒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关,含糊其辞说:“知隐是不是去武陵探查地形了啊,不说图南世子下一步是……”
    刘图南举手打断了卜醒,说:“你这演技,我真想不通各地斥候是如何看不出你和襄阳军在唱戏的。”
    卜醒接连赔笑:“那是世子英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世子的眼睛。”
    刘图南此时才绽开一个笑容,说:“醉灵新野一役,着实亮眼。既挫了魏国威风,还扬我益州大名。只是……新野城门楼上那档子事儿,有点过火了啊。烧了别人大营就够过分了,还给挂城门上,据说,把人家新野本地居民吓得、都不敢走正城门。我们初来乍到、才入新野,正是树口碑的时候,你俩这么挂一惨死尸体,这不是抹黑我们益州军么?”
    卜醒连连应道:“是、是,世子教训的是。”
    “还有。”刘图南再度换了严肃语气,“常歌那档子事儿,知道就知道了,不必到处宣扬。”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卜醒一眼:“而且,不要让荆州那位占了上风。”
    卜醒面上堆满假笑,心中却暗道:“上风早都占完了。”
    ******
    滇南。
    蓝月山庄。
    沿着白水河走到头,是一浅溪。竹林隐匿之间,隐约可见一汉制飞檐阁楼。稍作打听便可知道,此楼乃滇颖王休憩避暑之地,滇南人尽皆知。
    常歌循着木篾上所述“滇南蓝月山庄”的指引,沿路顺着当地人指引,轻松找到了山庄。
    汉制照壁过后,却糅杂了滇南当地的风味儿,飞檐木雕,各式彩绘。园林之中尽是当地阔叶、花朵,别有一番雅致。一位苗装少女正背着手站在院中,巧笑倩兮。
    “我还当是谁呢,可正是你这位老熟人儿。”滇颖王庄盈笑道,“可我不知,常歌将军深夜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少废话!”常歌怒道,“是不是你把荆州的山河先生抓起来了?”
    庄盈坦然承认:“不错。”
    “赶紧将他交出来!否则……我就屠尽你这山庄!”常歌怒道。
    庄盈轻轻掩嘴一笑:“常将军,总是这么急躁做什么。我倒不是怀疑常将军的本事,只是,你以前虽然威风,但在我这里,也没沾到什么好处。”
    她轻轻地抚了抚自己戴着的银质树叶耳环,又将胳膊上的手镯晃的叮当作响。
    常歌上次所中噬心蛊毒,正是从她手上的银镯中窜出。他深知这动作之中的威胁意味,依旧面无惧色:“沾不沾的到好处,今天这山河先生,我是救定了。”
    庄盈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么关心祝政做什么?可也是爱慕他么?”
    “与你无关!”
    庄盈轻笑道:“有意思。常将军若是想救人,何须大动干戈。我呢,对这位山河先生,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和人命过不去。”
    她轻轻拍了拍手,一位苗疆少女自房顶上跃下,口中应道:“请颖王吩咐。”
    庄盈清亮的眸子看向常歌,嘴角皆是掩不住的调笑意味,她开口,俏声说道:“快引了这位常将军,往山庄那位贵人那边去吧。这位常将军,治疗所需什么物什,你一应照办。”
    这少女领命,便朝着常歌行了一礼:“常将军,请吧。”
    常歌见她一会儿威胁、一会儿倩笑,实在不知她是何意,只好怒道:“庄盈,你究竟是何意?”
    庄盈眉眼弯弯,眸子中尽是闪烁的笑意:“我本也未打算取他性命,还等着,你将他治好之后,直接做我这滇南的王呢。”
    常歌闻言,皱着眉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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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醒:世子,我的cp是不能逆的
    先生(点头)高三寸呢!
    **高三寸的梗见25章《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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