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有个人始终会站在他身边。
一转头,就看到了。
“嗯,那你就安分点。”
顾璟的脸色还没绷多久,便在这两句话下丢盔弃甲,顿时和缓下来。
比萧崇琰略高一些,却要强壮太多的医修伸出手,毫不费力地将萧崇琰圈进怀里,让他能舒舒服服地借力。
比起萧崇琰,顾璟要好哄太多。
也可能是因为萧崇琰天生便知道该如何撩拨顾璟,即便他总是一脸认认真真的模样,却每每无知无觉地说着最柔软纯粹的情话,轻而易举便能让人心软得不行。
这样的柔软与纯粹,只对顾璟一人。
令人沉溺得彻彻底底,心甘情愿。
—
“这里有些不对劲。”
片刻后,页安领着几人外出探查归来,向萧崇琰复命。
“这片区域按理应当是入城的通道,但四面却都铸有高墙,且看不到一扇门,就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页安的神情有些凝重,“这片区域有很强的阵法,我们御风向上,却怎么都无法越过高墙。”
这显然并不合理。
“嗯。”
萧崇琰这时又在看着南方那座高塔,目光落在震颤频率极高的六角铃铛,转头看了顾璟一眼。
顾璟朝他点了点头。
“这里是冉经秋的小天地。”萧崇琰漫不经心地开口,轻描淡写地抛下一枚重磅炸弹,“也是天空城用来囚禁罪人的地方。”
“你看到的,都是冉经秋想让你看到的,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离开这里。”
每一任看守天空城的大祭司,在天空城大阵的加持下,都会拥有这样一重小天地。
所有从天空城天柱中逃逸的鬼族,都被关入了这方小天地内,又成为供养大阵的灵力来源。
如今,他们成了这里的又一批囚犯。
页安有些惊讶,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您是说,大祭司是故意将我们困在这里的?”
可是为什么?
灵族大祭司难道不是殿下的好友吗?
“因为那不是冉经秋。”顾璟在旁冷冷开口,神色间颇为厌烦,“那是灵族的身外身。
“身外身的某种特质会被放大,只看冉经秋当初分离出去的是什么。”
萧崇琰向页安接着解释道。
“所以说,身外身并非是真正完整的本体,也就是说如今把我们困住这里的并非是大祭司的意志……”
页安低低轻喃出声,很快梳理分明。
“不,是一部分意志。”
“扑通——”
就在页安说出那句话后,几人周围聚在一起的太学学生忽然一个接一个倒下,无声无息陷入昏睡。
与此同时,一道轻柔冰凉的声音蓦地响起,落在几人耳边。
“啊,被发现了。”
在高墙顶端,有一人着黑色祭服,银色长发如瀑,长长拖曳到脚边,微笑向他们看来。
“冉经秋可是快撑不住了,这才分离出了我。”
“但如果他消失了,那我岂不就能成为真正的冉经秋?”那身外身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邪气,明明声音轻柔至极,却无端带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意味,“毁灭比新生要容易太多,谁都知道该怎么选,不是吗?”
页安下意识地握上了腰间的判官笔。
这个身外身很不对劲。
根本不像是一个灵族大祭司,反倒比他们先前遇见过的鬼族御主更像是个要毁天灭地的魔头!
页安蓦地警觉起来,与同样警醒起来的凌容青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萧崇琰与顾璟的两侧。
只有齐小奇依旧被捆得结结实实,倒在地上睡得天昏地暗。
“我要用天空城的大阵。”
萧崇琰的神情却依旧冷淡,甚至颇为理所当然地开口,那姿态与其说像是在请求,不如说是在下令。
灵族大祭司的身外身对此似乎也习以为常,只是自高墙顶倏尔落下,落至萧崇琰面前,轻笑着凑近他,暧昧地低低开口。
“小小萧,你以为天空城还是曾经的天空城?”
“天空城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大阵还能用吗?”
“为何不能?”萧崇琰随手挥开几乎快贴上自己的身外身,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打开空之境,让我们进去。”
他在身外身骤然安静下来的神情里淡声说道:“过一次空之境,便能反馈一人半数灵力于大阵,你计算好需要多少人,然后我们就开始。”
“空之镜掌握在历代大祭司手中,亦是一道问心境,却需要两人同时进行,但只需以神魂进入即可,即便不在此地亦能进入。”萧崇琰看了眼页安与凌容青,以及地上流着口水的齐小奇,最后又看了眼冉经秋的身外身。
“如果不够,让冉经秋也进去。”
在身外身的越发沉默下,萧崇琰完全掌控了这场对话的主导。
“冉经秋通过空之镜,也是一种神魂的修养,你想的不就是由我们凑齐人数,一同进入空之镜吗?”
他轻而易举地猜透了身外身的算计,坦坦荡荡揭开,彻彻底底得反客为主,以自己的意志推动着一切迅速进展。
“快点算,别浪费时间。”
甚至开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共需十人,冉经秋会一同进入。”
身外身木着脸开口,将早就准备好的计划道出,被萧崇琰完完全全支配。
萧崇琰懒洋洋地靠在顾璟怀里,闻言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道:“嗯。”
十个人,两人一组,无外乎是那几人。
萧崇琰与顾璟,凌容青与白洛,页安与徐十一,齐小奇与若语,冉经秋与墨启。
天柱有亚圣坐镇,只一夜时间,尚且不要紧。
只不过——
“空之镜亦是问心境,问的却不是道心。若通不过,同样反噬极重,再难登大道。”那身外身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开口,“小小萧,我看着里边最难过的,可是你啊。”
他说罢,直接扬手开启空之镜,注视着诸人身形渐渐没入其间,与落在最后的顾璟对上目光,无声地笑了笑。
“不用谢我。”
他用口型这样说道。
萧崇琰只知空之镜很特殊,需两人同时进入,却不知空之镜真正问的是什么。
在那个一心修道的小笨蛋心底,只有大道问心,才叫问心。
但在族人稀少,子嗣极为珍贵的灵族,空之镜真正的用途却绝非如此。
作为南岛灵族圣物,空之镜真正的作用,在于问姻缘。
只有真正心意互通的情侣,才能一同走过空之镜。
空之镜问心,问的是彼此的心意。
—
“呃……”
空旷阴冷的地牢最深处,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
萧崇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身体极为沉重,虚弱至极,调动不起一分灵力。
过了很久,他才能勉强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一间地牢。
而自己则是这里唯一的囚犯。
他从脖颈到胸腹及手腕并脚踝,缠绕着一圈又一圈沉重的铁链,整个人被绑缚得动弹不得,被牢牢束缚在身后的铁架上。
萧崇琰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混沌,记忆纷乱闪过,一时有些想不起这里究竟是哪里,自己又为何会在这里。
自己是在逃亡中失手被擒,被关押在东璜的沉铁狱,即将被处刑?
还是在任务中失败了,被关入北地的邢宫受罚?
不,似乎都不是。
此时身上的枷锁虽重,相比起那两个地方而言,却要温和太多。
这里究竟是……
“咚——咚——”
这时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起,由远及近而来,很快走至关押萧崇琰的地牢外。
锁链被打开的声音响起,随后有毫不留情的训斥声落下,在空阔的地牢内回荡不已。
“见到城主大人还不问安!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鬼族二殿下吗?”
“区区一个阶下囚——我看你是苦头吃得还不够!”
“闭嘴。”
一道冷淡的声音随后响起,先前那谄媚凶狠的声音顿时消失,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而后那道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对着萧崇琰命令道:“抬起头。”
城主?
萧崇琰有些吃力地抬首,想要看清这个城主究竟是谁,却在看到对方后蓦地怔住,接着轻轻笑起来。
混沌一片的记忆骤然被梳理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