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画舫,云霭茫茫。滹曦枪尖含霜雪,旋身踏叶穿林间,执枪势凌云。应是料峭春风寒,薄衫难抵御。枪尖落,足顿落船中,随水入青莲。
红袖染画屏,水月共盈盈。夜初深,笙歌软语絮絮入耳,朱罗幔帐层层掩映。青春娇美的舞姬穿梭其间,香风满怀,唇齿生艳。
舫中熏香甜烈,臂上枕着这几日献艺的女子。她们年轻,妩媚,江南滋养出的小家碧玉,一颦一笑都透着俏皮不拘的烟火气。
甚至于她这些姐妹,虽只中人之姿,却也因为浑然天成,颇得意趣。
雪肌带笑,云鬓柔贴,楚腰嬛嬛迷人眼。见惯了宫里头的规行矩步恭谨持重,唯有这样的新鲜丰满,才能短暂安慰自己日益疲倦的内里。
桂棹兮兰浆,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拓跋嗣温酒小醉,十指如葱搛着酒杯,浸了蜜似的引人入胜;船稳稳驻于水面,思绪却在这温柔蓄成的池子中浮沉。想自己万人之上坐拥盛世,却少能这样亲自触到此等人间温热。
府里的嫔妃总是冰冷的,谨慎的,连见到自己时的笑容,都带着深深的颓色。
一个个曾经盛放的女子,满头珠翠戴久了,就都成了欲望的幽灵,唇上染的是宫墙的朱漆,和着家族的血色。
眉头紧锁,细小的疼从太阳穴穿过前额,一阵一阵带起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薄薄的唇一开一合,言语都是对自己的指责。
措辞是那样的锋利而让人难堪,自己竟想不起,她初伴身侧,那样的直率柔情,是什么时候了。
心下不悦的很,唯有拥紧怀中娇顺的人才能稍稍缓解。
年轻的躯体总是滚烫的,托在掌中仿佛没有骨头,那是不受束缚也不曾被寂寞与心计矬磨的放纵,宽敞的容纳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压抑与紧张,稍稍抚平岁月留下的褶皱。
可她们懂什么,她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原是美德,而不懂,却又自以为懂得一些,就能将所有的好败坏殆尽。
乐音忽停,红影破碎。上官婉柔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傲然面目出现在拓跋嗣眼前。
怒意带着疼痛层叠堆上胸口,随着她字字铿锵落地粉碎,怀中温度骤然流逝,空余一捧虚妄,什么情意,都随着夜风,荡然无存了。
多年来的严苛自持已然耗尽心神,她此番仍旧步步紧逼到自己面前,到底是不给彼此留一分脸面。
尴尬之余又有些畏惧她将出口的话,血气上涌却目光冷冷,想要以多年冰封将二人隔开。
“你看看你,出宫这几天像什么样子?我知道你对贵妃娘娘的死仍然放不下,可是贵妃娘娘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拓跋嗣冷淡地看着上官婉柔,丝毫没有半分情意。
“对,我是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懂,自从你得知贵妃娘娘死后就整天借酒消愁,将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带离了京都,如今却在这江南画舫上夜夜笙歌到底是什么意思?”
“国事繁重,难道本王连这一点自由你都要限制?”拓跋嗣慵懒地说着倒是显得漫不经心。
“原来,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竟然这般昏庸无能。”上官婉柔没好声气道。
“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本王把你丢下去?”拓跋嗣有些恼怒地看着上官婉柔。
“我还怕你不成,你这般不清醒,我就是落水也要让你清醒。”
“你!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本王丢下船去!”拓跋嗣气急败坏,眼看着上官婉柔差一点就要被丢下船去。
“住手,都住手!”一阵女声响起,姚静姝走了进来,看着一众人等。
“你们这是闹什么呢?”姚静姝看着上官婉柔和拓跋嗣吵闹不止,缓步走上前来制止了他们的争吵声。
“婉柔妹妹,我知道你很不解为何殿下要带我们撤离京都来到江南,对吧?”
上官婉柔听着姚静姝所问的,正是自己想知道的,就点了点头。
“其实殿下被封为太子后,已经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太子之位有多少人觊觎,我想妹妹也应该很清楚。而殿下惹恼了父皇,如今他正在气头上,殿下自然是不敢出现在父皇面前,出宫躲避也正好让父皇可以消消气,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上官婉柔一边听着姚静姝说,一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也不无道理。
但拓跋嗣今日之举确实有些过分,这完全不像太子所做之举,于是上官婉柔又不满道:“静姝姐姐,殿下带我们撤离京都没有错,可是你看他方才的所作所为,此举实在太过于轻浮。”
姚静姝温婉一笑,似乎明白了上官婉柔的意思,只是温柔地先劝解她:“妹妹的心意姐姐明白,不如你先和淑儿妹妹她们去用点心,我来帮你劝说殿下,如何?”
上官婉柔见姚静姝开了口,也只好作罢不再闹了,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妹妹就先告退了,劳姐姐费心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拓跋嗣看着姚静姝有些自愧,自己只是想借此机会放松一番,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和江南歌姬寻欢作乐,醉里与美人逍遥,的确是有失风范。
“静姝,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拓跋嗣低沉道。
姚静姝听着他这样询问自己,看出他是有意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