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别墅都是恋爱的酸臭味,秋澄光只要见着归于璞的面,就会开心地说起话来,快活的声音好比春天的色彩,清丽又浓艳。
可怕的是,几乎每时每刻她都可以见到他的面。
夏榈檐听着他俩一天到晚嘀嘀咕咕讲着话,形影又不离,一开始还觉得:“哎呦,你们这太甜了吧!”
——她替他们高兴得很呢!
但久而久之,对于一个处于早恋热恋且异地恋的高一小姑娘来说,她的情绪逐渐变得低落。而这两个人仍然是旁若无人地谈恋爱,他们压根没意识到:“有问题吗?”
这不,在厨房里忙碌时要交头接耳,在客厅下五子棋时也要相互侃来侃去——打情骂俏!以及,某一天冷到不行,他们都要两个人一起到院子去除草,那些草明明一个人除也就够了!
——夏榈檐想不通。
他们越甜蜜,越显得她凄凉。她着实难过极了,只好给任谨松发消息。
——【我天,我表哥和表嫂真是太有毒了!】
——【他们够了吧!】
——【呜呜呜,他们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未成年少女哇!】
——【澄光姐姐可还知道我是在异地恋的人欸!她怎么可以这样!!!】
任谨松慢慢地安慰她,字里行间却满是忍俊不禁,夏榈檐越发气上心头:“这人!居然还笑!”
看到最后一条满是感叹号的消息,任谨松答应她,这个周末回来看她。
任谨松在本省读大学,这个周末考完一门课之后连着一周不用考试,他可以回家复习。夏榈檐看到这条消息时仿佛看见了远远飘来的漂流瓶,瓶子里装着即将实现的愿望。
她高兴得不得了,这下子,归于璞和秋澄光肆无忌惮的亲昵行为在她看来也勉强算是可以忍受了。
周末来得很慢又很快。
终于捱到周五晚上,夏榈檐和任谨松约定了第二天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后,高高兴兴地走出卧室,却听见归于璞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般的口吻说:“明天你妈和我妈要来。”
夏榈檐捏着手机还没想明白是咋回事儿,一旁的秋澄光率先愣住了:“来?来哪儿?”
归于璞坐到她身旁,趁她发呆的时候,抢走了饼干:“来这儿。”
“纳尼?!”夏榈檐顿时双目瞪大,慌张的神情一览无余。
归于璞看着她:“干嘛?你又犯什么错误了?”
“……没啊!她们要来多久哇?”
“肯定得住上几天吧。”
“这样啊。什么时候来哇?”
“明天下午到。”
“诶诶,那要不我去找我妈吧?”秋澄光说,“我感觉,你妈妈和榈檐的妈妈要来,你们是一家人,我显得很见外。”
“哪里见外了!”夏榈檐巴不得秋澄光留下来,和长辈多唠嗑两句,“你肯定得留下来呀,姐姐!你想啊,我大姨来干嘛?那肯定来看你不是?你们不是最近复合吗,她肯定知道了呀!”
“你又告诉她了?”归于璞一边盯着她,一边慢条斯理地拿出饼干。
“不是,你没告诉她啊?”
“我还没找好机会。”
“拜托你,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电话一拨就是机会啊!”
“所以你告诉她了?”秋澄光再问。
夏榈檐吞了吞口水,心虚地挠挠脸颊:“那大姨时不时都要问我你们进展咋样啦,我可不得告诉她吗?”
“没啊,我没怪你。”归于璞倏然语气一缓,举起饼干朝她晃了晃,“你说了我还省得说了。”
夏榈檐拖拖拉拉地走过去,在他俩对面坐下:“跟你们说个事儿呗,明儿早上我出去一趟,下午我妈她们要是来了,你们再给我说一声。”
“你去哪儿?”秋澄光脱口而出。
夏榈檐一听,立时朝她使了个眼色,绷着张小脸不吭气。
归于璞看了过来,秋澄光意识到踩雷了,只得咬着饼干讪讪地别开眼。
“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他了然,却又意味深长,“可别是什么大事儿啊。”
“不是大事儿能瞒着你吗?”夏榈檐嘀咕。
“嘣!”秋澄光用门牙咬碎饼干,跟咬碎钢镚儿一样。
“抱歉。”她摆摆手,揪起饼干袋就想跑,“你们继续。”
归于璞把她拉回到身边。
“其实吧表哥,”夏榈檐抱过一个抱枕,挡在她和归于璞之间,“我……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儿瞒着你,都是你自己爱想多。”
“是吗?”
“当然!”
“不自信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夏榈檐绞着双手如坐针毡,眼睛往秋澄光那边一看,只见她抱着饼干缓缓地侧过身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好吧,那我告诉你吧。”她鼓起勇气先吐出这一句,抬眼再一瞧,瞧见秋澄光目不转睛的注视,以及一旁归于璞一言不发在吃着饼干。
夏榈檐:“就是吧,我之前认识了一个男生。”
归于璞:“嗯。”
夏榈檐:“然后,后来又有机会见着了。”
归于璞:“嗯。”
夏榈檐:“聊了几个来回——不不不,没有那么随便,什么几个来回!聊了很久,然后,然后就……”
归于璞掀起眼皮:“在一起了?”
夏榈檐点头缩肩膀:“是啦。
归于璞:“哦。”
——“哦”?
夏榈檐和秋澄光面面相觑。还是秋澄光率先摸摸归于璞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啊这一阵子?”
归于璞握住她的手:“我要有很大的反应吗?”
秋澄光讶然:“是啊,不然瞒着你做什么?”
“可能……可能是因为他还不知道那个男生的一些情况。他只知道是个男的。”
夏榈檐说出这话,意识到要将任谨松是大学生的情况讲明白,也慢慢意识到自己为何现在就要挑明。
——或许是表哥刚才的反应太不给力了,想看看他给力的反应是啥样的?澄光姐姐说得对,反应这么小,我们瞒着他干嘛?瞒这么久实在不值这么点反应!
于是,她清了清喉咙:“不过对方男生现在在读大一了,不是高中同学。”
果然,话一出口,归于璞手中的饼干袋往下一掉,秋澄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先笑着吃了一块。随后,她盘着腿坐到沙发角落,准备看他们兄妹之间的对峙。
“大一?”归于璞擦掉手上的饼干屑。
“嗯……”
“你……上哪儿去认识一个大一的?”
“就是之前跟邱远出去,谁知道这邱远是把我往火坑里带呢!这个任谨松吧,算是救了我。对了,他还是苏菁焰的哥哥的朋友,你们上次见过苏菁焰她哥的!”
归于璞淡漠地看着她,见没见过苏菁焰她哥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他拍拍更近面前的一张椅子,朝夏榈檐勾了勾手:“坐过来。”
“我不要!”
“那我明天可就说了啊。”
“他现在变得好欠揍哦,说话都这样子。”秋澄光拿起饼干指指点点,被归于璞夺了过去。
秋澄光:“……”
夏榈檐不甘不愿地坐过去:“还不是你惯的哦,把他惯成这样!”
秋澄光又安安静静地坐回沙发角落,红了脸。
“他长得不丑吧?”归于璞问。
“你居然对这个感兴趣?——是啊,不丑啊。”
“那他上大学肯定会认识很多人,长得再好看一点,认识的人就更多了。”
“比如你吗?”
归于璞瞪了她一眼。
夏榈檐作封口状,噤声。
“你们又异地。”
“你又高一。”
“你又不好好学习。”
“最近你考多少分你自己心里有数。”
几句话把夏榈檐噎得哑口无言。她怔在那里好一会儿,脑袋迟迟不肯抬起来。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没有什么意思啊,”归于璞自然而虚伪道,“你只要能把学习搞好就行。”
“真的?”
“他真的喜欢你吗?”
夏榈檐抬眼:“是吧。”
“你自己也不确定嘛。”
“那你问澄光姐姐,你问问她,你是不是喜欢她,看她怎么回答!”
“是吧。”秋澄光飞也似地回答。
归于璞诧异地看向她,有种被耍了的纳闷与震怒。
“那反正我现在是告诉你了,你得替我保密的!”夏榈檐站起身,“我本来都不打算告诉你的,要不是我觉得姐姐要替我保密面对你会左右为难,我才不说嘞!”
“你是说你还挺替人着想的?”
“对哇。”
“分手了记得告诉我。”
夏榈檐往前走两步又折了回来,一脚踢在归于璞的腿上:“狗屁!”
接着,飞快地跑回房间关上门。
秋澄光咬饼干的钢镚儿声又一次传来。归于璞移到她身边,秋澄光一下子起身,又被他拉了回去。
“哎呀我刚开玩笑的!”她边笑边躲,“我这不是得护着榈檐吗?你没见她刚才那么紧张?”
“那我喜欢你吗?”他兜着她的肩膀,气息匀匀。
“这话你得问你自己吧?”
“问你的。”
“当然喜欢啦,”她笑着抬起下巴,“不喜欢你就死定了!”
“哦——”他笑出声,“你多霸道。”
“干嘛,不爽啊?”
“爽。”
秋澄光眯着眼微笑,故意来了个油腻腻的wink:“好变态哦。”
归于璞眉梢一挑:“你有空把脑子里有过的东西都写一遍,我好清楚你在想什么。”
“我不要。”
“你不敢。”
“我脑子里可多精华啦!我不能让你都知道哇!”秋澄光激动,“我得维护版权。”
“是吗?”归于璞往沙发上一靠,拿有色眼镜瞅她,“都是些带颜色的精华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大学的时候就告诉我了。”
“纳尼?”
“有一天说梦话的时候。”
“……”
不敢接着往下问了,秋澄光心虚地低下头,腮帮子又嚼了两下。她知道自己会讲梦话,有时候讲出来的梦话信息量还非常大,这都是中学舍友和大学舍友告诉她的。
她连忙转移了话题:“那……榈檐的事情你会替她保密吗?”
“嗯。”
“你不在意她早恋啊?”
“早恋很奇怪吗?”归于璞看着她,“你觉得我是什么?四十几岁的当爹的?”
秋澄光忍不住笑:“是有点像,前段时间是。”
“只要她不耽误学习就行。”归于璞说,又补充一句,“还要保护好自己,你记得告诉她。”
“我怎么告诉她?”
“你就告诉她我都怎么对你的呗。”
“你哦?”秋澄光故意把眉皱紧,“你的意思是,叫她男朋友跟你学?——你这不是存心要他们分手吗?”
想到确实分过一次,归于璞不敢吭声。
又想到前几天把她压在床上亲,他哆哆嗦嗦道,“算了,不用跟我学了。”
秋澄光笑出一口白牙,又问:“那你早恋过吗?”
“跟你算吗?”
“跟我之前,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没有。”
“真的假的?”
“你是觉得我长太帅了一定得早恋是吧?”
“自恋鬼!”往他膝头拍一下,秋澄光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面庞,忽然遗憾地叹了口气,“以前吧是挺帅的,现在……唉,好像瘦了,瘦了就不那么好看了。我觉得被你骗了,我之前怎么没把你看清楚一点呐?”
归于璞把眉一蹙:“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呀。”
“你的意思是,我变丑了。”
“是有点。”
“你不要我了。”
“差不多吧。”
“我的欠揍都是跟你学的。”
秋澄光摸摸他的头发:“真乖,随我。”
“话说你真真没在我之前和别的女生谈恋爱?”她吃着饼干,往他腿上一倒,躺了下来。
“要说在心里恋过算吗?”
“不要跟我说恋你自己哦?”
归于璞微笑着,手指划着她下颏的轮廓,说道:“我当初说过等了你三年吧。没恋自己,恋你。你没来向我咨询高考志愿填报的时候,我很不安;后来你说和我同一所大学的时候,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