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自然就是沈峥嵘,沈子契的爷爷。
到了沈峥嵘这个地位,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其实倒也并非常人想象的严厉刻板,反而是个极其恢廓大度平易近人的豁达老头儿。
但是这个老头儿,有个情绪失控区。
——沈子契。
所以当他深夜仿佛心有灵犀般梦见宝贝大孙子十几年终于肯回来,正心情愉悦打算进大棚遛个弯儿顺手打扫一遍,就看到大孙子真的出现了,可是,大孙子摘下的第一颗宝贵番茄,竟然不是给他。
气得他拎着大扫帚当场石化。
没想到给大孙子吓坏了。
“您怎么醒了也不吱一声啊?”
沈子契这一下真是摔得不轻,把军医都给摔来了,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却也挺严重,而且脑袋生疼,头晕恶心间,土皇帝似的靠在床头,无奈对沈峥嵘道。
此时许景行跟着军医一块出去询问这两天的注意事项,卧室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沈峥嵘已然在他与吴泠之间来回打量半晌,目光犀利,像是能够穿透一切。
尤其吴泠这张脸,在灯火通明的室内,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吴泠从头到尾都鹌鹑一样站在床脚,对上沈峥嵘的视线时眼底闪过少许退怯,很快低下头。
沈子契只以为吴泠是担心沈峥嵘认出他十二年前指认他的事,干脆挑明了率先开口:“您当时说的,出狱之后随便我怎么折腾,我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他,得看着他,剩下的您就不用管了。还有我这次回来,其实是——”
“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结果沈子契正要问起神风局,就见沈峥嵘突然皱眉,盯着他明显在强撑的脸色摆摆手,“回来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说完,他竟真的就转过身,对门口送完医生回来的许景行道:“你也睡,需要什么让他自己随便找,总归是自己家。”
“实在找不着了,就喊一嗓子,”合上门前,又见沈峥嵘目光深邃,冲沈子契道,“这房子隔音没那么好,什么都能听见。”
“……”
总觉得这老头儿好像话里有话,沈子契别别扭扭答应一声,才等沈峥嵘离开,又看向吴泠。
然后看着他……就生气。
他可记着呢,他在他眼里,还不如几颗番茄!
“傻愣着干什么?过来。”沈子契本来想朝他招招手,可惜胳膊一抬浑身直疼,更生气了,语气不由自主就加重几分。
吴泠终于抬起头,慢慢走过去。
“沈子契,对不起,”他看着沈子契动一下都困难的模样,一脸后悔和心疼,倒是主动提起这茬,“我刚才没看见你……”
——算了,看见了你也接不住,给你砸坏了我还得照顾你。
沈子契心里那么想着,却冷哼道:“你当然看不见,我在你眼里算个屁。”
“不是——”
“我现在头疼,你别跟我绕弯了,就两个问题,回答完了赶紧洗洗睡觉。”沈子契打断他,有些疲惫地往下躺了躺。
“第一,你为什么知道我能控制那些邪门东西,又为什么想要隐瞒。第二,你的天生神骨,是如何不见的。”
“不说实话……我不介意回神风局再问个明白。”
“你不能回去!”
果真,吴泠凝重说着,神情又一番纠结,最后道,“好,我说。”
“第一个问题……我是在醒了之后才猜出来的,但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让神风局知道你能操控邪物,你一定会被怀疑与歪门邪道有染,进行审问或监视,即使确认你是好的,你也再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如果被……像殓门那种邪教知道,就更糟了,他们会不计后果利用你,达到他们的目的。”
“不管怎么看,你都不该轻易暴露。”
“……”沈子契看他状似很有条理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直觉他没有讲出实情,但却无处反驳。
他当时只顾着兴奋自己有这么牛逼的外挂竟然没有早些发现,但要是仔细想想秦彧的态度,确实容易像吴泠所说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稍等片晌,只听吴泠又继续道:“至于我的神骨,既是天生,就算突然消失也并不稀奇。毕竟我当年不仅害了师父,也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害你入狱,遭了天谴,实不为过。”
“……”
啥?他神骨没了是因为遭了天谴?
这世上真有这一说法?
即使沈子契对神骨一无所知,却也很难相信吴泠的话。
可是,他眼下却实在没精力与吴泠掰扯,他累死了。
“你最好把谎圆得彻底,”就见他闭上眼,冷声道,“我把话放在这,万一有天被我发现你在撒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哭。”
“……嗯。”吴泠竟还答应道。
“洗澡去,洗完滚回来陪我睡觉。”
于是,十几分钟后——
沈子契在又困又睡不着的迷糊间,终是感觉到吴泠轻手轻脚上来,带着沐浴后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想抱。
然而,他忍住了。
“我还没消气,不想抱着你。”
但又怕做噩梦。
所以他翻身背对他,命令道:“换你抱着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