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千里眼,路荣行不知道这是在闹哪一出,问道:“在哭的是斜对面那个小孩儿吧,怎么哭成这样了?”
关捷不近不远地看着那边,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有点不忍心:“我听你妈说,是止疼药的效果开始退了,她疼吧。”
路荣行在那病房进进出出,碰见过护士给那小姑娘洗疮口,下手之前,得喊三四个大男人按着她的四肢,护士再用夹着沾药的长夹子,一直往她体内严重溃烂的疮口里按。
那画面并不血腥,但她的尖叫让人头皮发麻。
有句话叫众生皆苦,但那瞬间路荣行突然觉得,健康的人都不该叫苦。
路荣行应了一声,在这种背景下,初恋的情怀也涌动不起来,只好有点沉重地说:“你今天在家都在干什么?无不无聊?”
关捷:“不无聊,放假第一天,永远爽得很。我下午睡了个午觉,4点半才起来,溜了下乌龟吃了个饭,就到现在了,你呢,回学校了赶不赶得上?”
路荣行随手弹起了《渭水行》,这曲子比较舒缓,不耽误他说话,他在伴奏里将体检、笔记本等事都慢慢地和关捷提了一遍。
碍于语文学的磕碜的原因,关捷的夸奖比较单薄,只会说笑哥人真好,刘白兄妹俩也好。
“有你觉得不好的人吗?”路荣行嘴上调侃他,心里却在说你也好。
两人说了会儿口水话,关捷把手机拿给了路建新夫妇,听他俩对着手机老生常谈,叮嘱路荣行好好复习,不要惦记家里。
为了增加可信度,汪杨还自觉地举出了证据:“真的没事,我忽悠你有钱挣啊?诶呀你爸今天的大号已经上了,小捷推他去的,帮忙的人多得是,你放心吧。”
打完这一波,路荣行才挂了电话,沉浸下来安心地练起了琴。
在电话对面的镇医院里,由于女孩疼得太厉害,医生看过之后,只好让护士加了根止痛针。
打完她过了会儿才安静下来,蔫蔫地躺在有点发黄的枕套上,不想吃也不想喝,她奶奶为了逗她,出去不知道从哪儿摘来了一小撮指甲花,和她玩起了她最爱的涂指甲游戏。
小姑娘来了点兴致,变成了一个小声的十万个为什么。
关捷从卫生间走出来,听见那祖孙俩在旁边聊天。
小姑娘:“奶奶,这个花为什么能够把指甲涂红啊?”
奶奶:“因为它花里面的水有颜色啊。”
小姑娘:“有颜色?那其他的花,像月季花、喇叭花,它们的花里面也有颜色吗?”
奶奶:“应该有吧。”
小姑娘:“那它们能不能涂指甲呢?”
奶奶:“它们不行,只有指甲花可以。”
小姑娘:“为什么呢?”
奶奶的答案自然地绕回了最开始那句,但这次小姑娘揪着月季花的水也有颜色,将长辈给问得答不上来了。
这种事关捷小时候没少干。
李爱黎每次一语塞,就会用一句“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怎么跟你这人说不通呢”来强势终结话题。
那时关捷总是会被说得茫然又不敢再问,好奇心便一次又一次沉没在了无解和时间的长河里面。
然后他越长大,对身边事物的洞察力就变得越迟钝。
他再也问不出鱼在水里怎么呼气、他天天把青椒喊朝天椒可它为什么还是不往上天上长之类的蠢问题。
李爱黎逐年听不见他的夺命追问,觉得他是长大了,可在关捷曾经问过的那些问题上,他们其实一样无知。
好在成长和努力带他的馈赠,就是关捷这晚在听见小姑娘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有了一个比她奶奶要更靠谱的答案。
指甲花里的天然色素,应该对蛋白质有比较高的亲和性,至于化学名到底是什么,关捷得回去查一下CAS。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路过那张病床的时候,只是对抬眼看他的小姑娘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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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高考的氛围和压力与日俱增。
路荣行回寝室的第一天晚上,大家不聊别班的美女,也不提国足和NBA了,一屋子男生卧在黑暗里夜谈,想他们以后会去哪里。
阳哥开玩笑说:“老何和行总这成绩,应该能双双进清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