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纽约。
“哎呦!我滴个胃啊!”郭梓尘昨天晚上吃了盘干煸小青椒,又喝了一大杯可乐,这会胃又烧又胀,疼的嗷嗷叫唤。
张承文还没掏出郭梓尘家钥匙,就听见郭梓尘那惊天动地的大嗓门,他站在门口,定住,叹气,随后拿出钥匙打开门,把在地板上蹬腿打滚儿的人捞起来。
看见张承文进门那一刻,郭梓尘几乎立刻就闭了嘴,顶着死疼的胃,颤颤巍巍站起来,苍白的笑容堆了满脸:“三哥,你咋过来了?”
张承文冷着脸:“给你配的中药又没喝?”
郭梓尘捂着胃,艰难的给他倒了杯水:“没喝,忒苦。不过我吃了止疼药,一会就好。”
张承文气的把杯子往玻璃茶几上一掷,站起来走进厨房,在橱柜里翻找,问:“那些中药放哪儿了?”郭梓尘闻声反应了一会,突然就想起来,抬起下巴冲冰箱点了点:“那儿。”
张承文一看,冷着的脸都快冻住了。这药是他家的中医配的,药材都名贵,却被郭梓尘扔进黑塑料袋里落灰,难免张承文不开心。
他把扔在冰箱角落那黑色大塑料袋打开,抓起里面的药材扔进砂锅,放到电磁炉上咕噜咕噜给他煎药。
郭梓尘这几年工作压力大,经常加班到晚上十二点都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就算周六日在家,他也是泡面汉堡轮着吃,一点都不在意自己那曾被踢出血的胃。这几年他事业越发成功,身体却是越来越差,又瘦又枯的样子,被张承文嘲笑成是就快进棺材的小老头。
为了还林海借给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郭梓尘刚开始参加工作时,一边拼命加班一边省吃俭用,两三年之内他就还清了欠林海的钱,后来他薪水猛涨,手头有富裕钱,那抠门的毛病却怎么都改不了了。
两年前张承文被调来纽约艺术品犯罪科配合国内查案,二人便在国外相互扶持着生活,说的好听点叫相互扶持,说的不好听那就是郭梓尘经常在张承文那儿蹭吃蹭喝还蹭车。
这不,张承文就是来接郭梓尘上班的。
“来不及喝药了,一会我把药煎好倒进保温杯里,你带公司喝,现在你赶快去换衣服。”
郭梓尘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又开始嗷嗷叫唤:“我胃疼!今天不去上班了!”
张承文一看还有些时间,赶紧给他灌了个暖水袋怼在他胃上,又把盛着草药的砂锅端起来,对着郭梓尘家那小破风扇吹,拿小勺子尝了口药,不怎么烫,于是捏着郭梓尘鼻子和嘴,就把药给人灌进去。
“好点没?”
“好点了。”
“那行,赶紧穿衣服去公司。”
“……”
郭梓尘磨磨唧唧的不愿意去,张承文在他衣柜随便扔给他两件衣服:“别废话。”
郭梓尘这几年玩命工作,视财如命,为了全勤奖,发烧到四十度都能挺着去上班,今天迟迟不肯去,原因张承文很清楚,因为今天是他在摩洛斯坦利集团首次露面并且发表就职演说的日子,郭梓尘脾气暴躁且怂,刚听说他要接受集团管理层的“审讯”,他都吓得腿软,更何况现在。
张承文开车,郭梓尘坐在副驾驶,脸上戴着的墨镜一会摘下,一会戴上,张承文知道他紧张。毕竟他还年轻,虽说打拼几年,可大场面还是见得少。
“我今天请了半天假,”张承文打趣道:“我要把你在台上结结巴巴发言的怂样录给弦音看。”
郭梓尘盯着张承文脸上的坏笑,气的冷哼一声,但是心里却踏实不少,浮浮躁躁的心也逐渐沉淀下来。
到了集团大门,记者们早已架起摄像机等着郭梓尘下车,郭梓尘深吸一口气,随后快速把墨镜摘下,咬紧牙关,就像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潇洒地打开车门,然后潇洒地从车里下来。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闪个不停的闪光灯,郭梓尘笑的苹果肌僵硬,只能学着首长的样子,挥着手跟他们打招呼。
……
三天前,京城。
“柯总,摩洛斯坦利集团长子莱恩发来消息,邀请您本周四前往纽约,参加集团旗下的德胜风险投资银行新聘投融资顾问的就职典礼。”孙秘书汇报完,看着柯琛面色平静,又试探着说了句:“柯总,大后天是小少爷生日,他托我问您,您是否有时间回家陪他过生日。”
工作时间不提私事,这是一个员工基本的职业素养,孙秘书却特殊,这几年她一边当柯琛秘书,一边还负责看管柯可,甚至连小柯可的家长会,都是孙秘书代柯琛去的。
柯琛也习惯了她在工作时间提柯可:“张弦音现在还在莫斯科么?”
“还在,一直没回国。”
柯琛点头:“那你去安排一下,今天把小可送去莫斯科。”
孙悦面露难色:“柯总,小少爷他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他生日,按理说您…”
柯琛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那孩子,见到张弦音比见到我都亲,没什么不可以的。”
孙悦突然就想到,柯可刚知道张弦音要跟他母亲回莫斯科生活那会,五岁的柯可难得发了比大人还大的脾气,他在客厅里又哭又叫,阿姨过来抱他,他就挠阿姨的脸,阿姨喂他吃的,他直接把盘子摔在地上,自己手都被划个大口子,还不知道疼似的摔东西。
柯琛赶回家,哄他抱他,他还是哭,怎么都哄不好。
柯琛一边拍他后背,一边给他擦眼泪,轻声哄他:“小可乖,你做个乖孩子,爸爸什么都依着你。”
柯可突然就停下哭声,小胖手搂着柯琛脖子:“什么都可以吗?”
“嗯,你想要什么?”柯琛问他。
柯可突然把柯琛推开,歇斯底里的叫嚷:“我要哥哥!爸爸你不要让哥哥走!你让哥哥留下来一辈子给我当媳妇!”
这话说出来,别说在场的管家,阿姨和孙悦,就连柯琛都感到震惊,一瞬间柯琛就来了火:“小可!他是你哥哥,不可能当你媳妇!”
柯琛几乎是吼出来的,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柯可还是怕他爹,他害怕又委屈,对着柯琛嚎啕大哭:“爸爸你骗人!我就要哥哥!哥哥不许走,哥哥也不许和别人玩!哥哥是我老婆!”
柯琛暴怒,抬手就要打柯可屁股,孙悦赶忙护住柯可,看向柯琛:“柯总,孩子还小,不懂事,越打越不听话。”
柯琛手悬在半空中,缓了好久才把怒火压下去。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张弦音轻轻敲响柯可卧室的门,他走进去握住柯可的手,对着他温柔地责备:“表叔说你不听话,小可,以后不许再这样闹脾气,也不许不听大人的话,知道吗。”
柯可低着头,像个被主人训斥的小狗:“哥哥,你生气了?”
“只要你听话,哥哥就不生你的气。”
柯可眼前一亮:“那你不要走,留下来和我玩。”
弦音摇头:“不行的,我妈妈生病了,我要回去看她。不过你要是想哥哥了,可以来莫斯科找我呀。”
柯可五岁的人生里,还不知道莫斯科在哪儿,离他有多远,不过他一想到他并不是永远都见不到小弦音,他就开心起来。
他捧住弦音的脸可劲儿亲:“我最喜欢哥哥啦!”
………
“想什么呢?”柯琛打断孙悦的发呆,把刚才问的话又问了一遍:“那个新上任的财务顾问什么来头?”
孙悦自知失职,赶忙道:“听说可能是目前国际清算银行行长副秘书长,或是秘书团中的一位,而且很大可能是个华人,不过这些都是小道消息,到底是谁,集团那边在他就职典礼上才会公开。”
柯琛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
“那柯总您的意思是?”
柯琛对这种小事压根懒得理,而且这些年,需要柯琛在柯氏或是柯氏投资入股的集团露面的活动,都是孙悦替他去,现在外界也都习惯了,柯琛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跟莱恩说我没时间。”
晚上,柯琛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呆,今天孙悦说柯可马上就要到六岁生日,柯琛闭上眼睛想,郭梓尘走那会,柯可才刚出生,现在都已经过了六年了么。
这六年,柯琛一直在找他,找到后来,他开始心灰意冷,他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郭梓尘狠心躲他这么多年。
他也试着遗忘过,可对郭梓尘的爱和恨却在无数个想要刻意遗忘的晚上,被那不甘的情绪浇灌,不断滋长。
六年了,整整六年,我再没见过你的样子,再没听过你的声音,再没收到一点关于你的消息,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你真的不会心疼么,你有没有想过这六个春秋,两千一百九十个昼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未来还要怎么熬下去。
想到后来,柯琛紧紧攥起拳头,眼神狠厉,你如果舍得,我也没有什么不舍得,如果再见面,我要让你把我这六年所受的苦全都还回来!
柯琛带着恨意入睡,本该是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却被一个电话惊醒。
柯琛低头看了眼,莱恩打来的。
“hi honey~睡了吗~”
柯琛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有事?”
“听说你拒绝了我的邀请,这不,过来劝你了吗。”
柯琛态度坚决:“不用废话,我没空。”
“别这样呀,我这才上任两年,连个大股东都请不动了,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呀!”
柯琛要挂断电话:“爱往哪儿搁往哪儿搁。”
“哎!给我点面子嘛!承文都来了,你却不来啊!”
柯琛仿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莱恩冷哼了一声:“张承文呀!人家不比你忙啊?还特意请假来给我助阵呢!”
柯琛疑惑:“张承文什么时候参合你们纽约投行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