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黎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祝季同背过手,正经君子模样,“人就在里面,我没有必要骗你。”说着直接离开即将爆发的战场,走人了。
阴黎哪里还有什么考虑,满脑子都是容承湳下令要杀了运送小分队。
她想不明白,虽然两家各自为战,日后说不定真的会为了某些目的起纷争,但目前为止却并没有什么激化的矛盾……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承湳你出来——”阴黎不管不顾地冲上帐前,小身板太过悲愤,阴岚的话回响在耳边,她又气又怕,声线都是抖的。
“站住!”帐前的守卫大兵拿刺刀架住她,一脚就把她踹开。
阴黎一屁股跌在地上,子弹扫射在她腿边,激起松阔的泥巴。
枪口朝着她,“什么人?不准靠近!”
阴黎撑着地,咬牙狠盯着五米开外仍旧紧掩着的帐帘。
她喊的那声刚好在炮声的间隙里,加上守卫开的那几枪,里面的人除非是聋子,不然肯定听见了。
容承湳确实听见了,心口一个狠跳,他吓得机灵,冷汗湿出来全是后怕。
“胡闹!”他空着的没拿地图的左手,一掌拍在桌上,本就透着血的纱布立刻大面积地染红。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搞不清楚情况。
容承湳推开挡事的人,两步走到帐帘前,手唰地伸到帘子上,快要拉开又生生顿住……
他收回手,急得乱转,随手指了个人,“冲外面吼一声,‘不准他妈的开枪!’”
突然被指到的人被他吼得一抖。金枝一星的军长,毫无准备下直面他的怒火也被吓得够呛,下意识配合得连语气都照搬,“不准他妈的开枪!”
容承湳指着电报员,“给我连广浦军校,连穆思明!”
“啊?”电报员有些犹豫,这可没剩几台加密电台了,这主动联系别军......
一犹豫,头上的压迫感就明显变强,电报员赶紧装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样子,连忙点头,“哦哦!”
事业可以放一边,还是命重要,命重要。
容承湳喘着粗气,“连好了吗?”
电报员努力缩小存在感,“连好了。”
“给我骂!”
“啊?”这次真是单纯的疑惑,“骂、骂什么......”
不止电报员疑惑,其他人同样疑惑,但谁都感觉到了容承湳的顶天怒火,谁都没有发出不合适的声音。军帐里除了外头的炮火,就是容承湳的粗气声。
容承湳叉着腰踱了一会儿,手指着电报员,指尖都在打颤,“就骂,‘你们他妈的会不会带孩子?不会带就给老子还回来!’”
他伸着指头的手捏成了拳,一拳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给老子重复一千遍。”
“哦哦!”电报员敲完头一句话,又按下了“给”和“老”的对应电码,然后才反应过来后面这句话只是额外的恐怖的加班工作量......
他手一顿,然后面无表情社畜点头,默默加快手上的按码速度。
帐外面的阴黎还坐在地上,固执地盯着那厚重的紧闭的帐帘,但它始终没被容承湳揭开。
她抓起腿边被子弹击松的土,一把爬起来扔在守卫的脸上,恶狠狠地往里边冲。
守卫下意识闭眼侧头,回过神犹豫一瞬还是把人挡住,只不过这次没有踹人也没推人。
阴黎也不是企图用土迷了两个守卫的眼睛好趁机冲进去。她只是为了试探他们的态度,发现他们态度有所柔和后,她大着胆子近身,三两下抢过其中一把枪。
这才是真正的技术,不要以为年纪小就是个菜鸡。不过这还是当初容承湳训练给她的,阴黎用着这些招式没来由地烦心。
她和另外一个没被夺枪的守卫互相拿枪对指着。守卫有点慌,他已经被命令了不准开枪,可……对方现在有枪啊!
“军长!”守卫半慌半求救地喊了声…
阴黎密切关注着帐帘,她倒要看看他到底出来不出来!
里边容承湳还在电台跟前发脾气,忽然转头,“出什么事了?”
不少人挤在军帐边看戏,“外面那个小绥兵把咱们守卫的枪夺了。”
“......”有点骄傲怎么回事…
容承湳走到军帐边,众军长给他让路。
他透过细缝,外边凶巴巴一只小豹子,眼神恶狠狠的,气势汹汹,脸上是黑灰都遮不住的气愤。
......这是什么眼神?……倒是长高了。
身前的军帐帘子,容承湳欲掀又止,他这一犹豫外边的阴黎就已经单方面地撕票了。
阴黎丢了枪,恶狠狠地踩了几脚。军帐旁边有挖战壕的铁锹,不远处有马儿拉的马粪。阴黎捡了铁锹铲了马粪,连锹带粪地往军帐入口砸去,“容承湳你个臭混蛋!”
一坨粪花开在军帐上,格外娇艳;铁锹砸去,只把厚重的入门帘砸了个微晃,晃动间细缝被拉大,刚好把门边容承湳的脸露出一半来,容承湳也刚好完整看清阴黎抹着泪转身跑开的瞬间。
他打开帘子出去,军靴刚好踩在小部分提前落地的马粪上。在地上滋溜了下鞋底,他撇了撇嘴,“连哥哥都不叫了……”
阴黎眼睛红红地跑回运送小分队,小黑同志看到她没个好脸儿,浑身上下都在控诉:你这个叛徒!
阴黎孤零零地蹲在一边,感觉这就是自己罪有应得的下场,她忍不住抹起眼泪,心里对阴岚还有阴正廷的愧疚堵得她说不出话。
小黑见她哭,透露出来的控诉就没那么坚定了,他磨磨蹭蹭地挪到她边上,拿肩膀撞了她一下,“喂?你……哭什么?”
阴黎低着头,“我做错事了。”
“做错什么事了?”
“我害了你们。”
“……”你果然是个叛徒……
小黑同志觉得不能和叛徒为伍,但却又忍不住继续和她搭话,“那你改过自新!改过自新我就原谅你!”
他见阴黎不回话,难免气愤,又撞了她一下,“你怎么不说话?我都大度地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了,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阴黎摇头,小黑不懂她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皱着眉躲远她生闷气。
到了中午,容军来人给他们送饭了,小黑领了饭坐在小分队里吃着,一荤一素还有海鲜粥,他感叹容军这伙食开得可真好。
一咕噜把粥喝完,他舔干净碗,一撇头却见曾经的小伙伴、现在的小叛徒独自抱腿坐在树底下,跟这边开伙食的热闹动静形成强烈反差。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拿枪站着的容军,小心翼翼地往树那边挪了挪,没人管……又挪了挪,还是没人管……直到挪近了都没人管!
他降低自身存在感,警惕四周,挨着阴黎坐下,放低声音,“你怎么不吃饭?”
没有得到回答,小黑拍开跳到腿脖子上的蚂蚱,“你说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还是没得到回答,他急了,“喂你哑巴吗?再不说话我真不管你了!”
他声音一大,几个拿枪的容军就朝他看了过来。小黑抖了抖,立马抱头。他正准备窜回小分队,就见几个容军又不轻不重地收回了视线。
“我不知道。”
身边的人终于开口了,小黑放下手,咧开一嘴白牙,脸上皮肤更符合他的名字了,“为什么,你之前不都还说能吗?”
又不说话了!小黑又急又气,直抠脑壳。
他看了眼还在分饭的人,终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我去给你拿饭!”
他又去接了碗粥,连端着粥碗离开监管圈,容军都不管他,他有点得意,老子真特殊~
“喏,喝吧!”他将粥碗递给阴黎,但他没想到阴黎看到碗里的粥后直接抬手将粥碗给砸了。
小黑瞪大眼,这次是真生气了,“你干嘛浪费粮食!”
阴黎抓了把土扔在打泼的雪白粥米上,将那些淡黄色的瑶柱粒盖住,不解气还踩了几脚。
小黑震惊了,瞳孔都睁大了,他将阴黎一把推倒在地上,语气带着恨意,“你这个叛徒,你这个浪费粮食的叛徒!”
骂罢,他转身就走。跑回小分队蹲好后,换了个背对着阴黎的方向。
阴黎摔在地上两次了,一身军装脏兮兮,脸也脏兮兮,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红了一圈,鼻头也红了一圈。
她又看了看地上掺了土和脚印的瑶柱粥,吸了下鼻子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
阴黎蹲回小黑旁边,“对不起。”
小黑看她一眼,动了动嘴唇还是没理她。
阴黎走到分饭的地方,这个时候已经没剩什么吃的了,但她一走过去,分饭的人就热情地问她想吃点什么。
阴黎看着空空如也的粥盆,“想喝粥。”
“好嘞。”
她见对方变戏法一样,变出来另外一个小粥盆。接着又拿了个崭新的碗,给她装了满满一大碗粥,粥里不止有瑶柱,还有香菇和青菜。
分饭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军队里的伙夫,他盛完粥后还添了一句,“嗯……这是我专门给自己做的……”
阴黎捧着碗,没什么语调起伏,“哪里来的瑶柱?”
“……存的……”
“什么时候存的?”
“……很久了……”
“是么,存了这么久便宜我们了?”
“……”伙夫纠结,少帅,这话怎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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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黎:你个臭混蛋,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你做了什么!
容承湳皱眉委屈,你也都不知道人家为了你将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