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洛河的山头停留了不短的时日,因为她峰主身份的便利,我可以随意翻阅法修的秘典功法,日子还算有趣。我修为被封,本来能动的就少,如今为了不暴露身份,把幼时学过的集灵之术都捡了起来。
“集灵”是以物集灵然后利用的方法,也是古时候修道者们多用的修炼方法。那时候灵韵初成,灵广而薄,凡间打铁的、唱歌的、跳舞的、弹琴的、刻石头的都能做修士,方法就是集灵于物件,然后再寄物灵于体以成修炼。如今不管魔修还是法修,修炼方法都是直接引动天地之气,将自身作为物品锤炼,走原来集灵为寄方法的门派几乎绝了户,不过集灵于物时不时救个急的办法倒是在修士间广为流传。
除了这一点上的些许不便,洛河山头上最让我难受的还属陌川了。
我与他曾有一夜的缘分,那一夜里他乖巧酣睡,任我品评骨相,现在想想竟然是难得的可爱。
如今的陌川和可怜可爱可完全沾不上边,我和洛河在外平辈相称,因他是洛河代我收的徒弟,他也就嘻嘻哈哈地同我平辈论交。洛河解释一番之后,他倒是信了我年纪不如脸庞一样稚嫩,却整日里还是没个正形,总“沐哥哥”“沐哥哥”地叫。
我正事要找他,手往他肩上一搭,骨相还没摸出来,他总是闪身就逃开了。
洛河与我共研傀儡术,我带她识骨相时没什么新材料,只能把自己贡献出去。洛河这个徒弟万事都好,就是真的不适合给人当师长,教出一个陌川,性格拖拖沓沓,若不再经锤炼实在成不了气候。
这日我有了一个新想法,正剖开了些皮肉让洛河细细往我经脉中瞧,陌川不禀而入不说,什么都还没看清,就白着脸跑出去了。问题是我对我这一身皮肉控制的极好,别说血流如注了,就连血点子都没溅出去,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慌什么。
洛河皱了皱眉,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关节,追了出去。我同陌川并不算亲近,此刻正事被耽误,心气委实难静,合上手臂的划伤,又摔了几回卦牌,沉着脸沏了壶茶。茶喝下去几盅,天色也变沉暗了,我想着等陌川闹过这回后就找洛河细谈一下她对这孩子过分的宠溺,谁知我一杯新茶还没入口,门被推开,陌川又直接闯进来了。
茶盅盈溢的水汽浮在我面前,我移开手中的杯子,用做魔尊时看下属的目光默然地看着陌川。我没这么对过他,这一番吓唬,他像是终于知道理亏,退了一步出去,合上了门,敲了敲。
我把茶杯放到手里,等着托在手心的温度由烫转凉,才终于应了门。
陌川进来,眉目间神情有些晦暗。被晾了半晌他也上来了几分脾气,开口生硬:“峰主说,你是魔修。”
我不太明白仙桂儿到底给他解释了什么,随口应付道:“怎么,知道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害怕了所以来赔罪?”
陌川看着我,眸色更难明,说出来的话也更古怪:“你当魔修,就是为了研究傀儡术吗?”
到底不知道仙桂儿到底给我安了什么新背景,我蹙眉沉色,也没法答话,默念了个法诀召她,眼前人却又有了动作。
洛河如今在这宗门的地位仅次于宗主,陌川的地位跟着她水涨船高,衣服的用料都快赶上以前的我,袍子在烛光里还曳着些闪。我眼前银光一划,陌川的外袍就随着解开的腰带落到了地上。
他理着中衣,还要给自己剥一层:“何道友毕竟同峰主男女有别,若是一心求道,不如让我来。”
陌川眼中带着些似乎是怒意的东西,可真要按怒意算,却也不严明。我转了转杯子,看到那价值不菲的袍子上面有多了一件价值不菲的中衣。我曾经嫌弃过法修服饰繁琐,如今陌川在这里赌气似的一层一层剥布皮,我倒庆幸他是个法修了。
“阿景,”洛河终于赶到,可惜受了陌川回头看的那一眼就噤了声。
我放下茶杯,起身就走,到陌川身侧,又被他抓了手。
他突然又带了笑意,还混赖地唤我“沐哥哥”。这一声亲昵,我未言语,洛河却像是终于回过神一样,喝了一声:“不得无礼。”
陌川的手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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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闹剧之后一切似乎如常,陌川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得了教训也学会了避开我和洛河。我和洛河就这件事情谈过一次,她告诉我她本是要和陌川坦白我魔尊的身份,可话还没说到正题,只言及了我魔修的身份,陌川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同我赔罪,”洛河轻蹙着眉,她肆意的时候带着含香的影子,如今轻愁却不知是像了谁,“只说看到你我状似亲密情难自禁。我同他解释了傀儡之事,未说完,他匆匆就跑开了。”
我微微颔首,接上话:“他去找我了。”
点了点眉间,她突然又给容色妆点了几分笑意:“师父再叫我过去,我看着他,竟有些怔然……阿景那样子,我从未见过。我自己的心……也没这样乱过。师父你离开之后,我忍不住问他是为何‘情难自禁’。”
“他说什么?”
洛河笑了两声,却不是因为开心:“他未答我,我便知道,他如何都不是为了我。”
她第一次看他时就移不开眼,这是命中的劫数。我更握紧了手中的卦牌,没来由地想要逃开。
“我记得师父教我,入了局便要一直赢下去,可是……我发现我不怎么在乎输赢了。”她抬头望我,眼睛很亮,问我,“师父遇到过能让你停下布局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
“我遇到了,”洛河垂了眼,“可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