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也许看到了,也许没看到,她的唇抿得死紧,眼中亦有一抹怅然划过。但想想钟韶和苏墨,想想两人的身份处境,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贵太妃突然起身,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她没再看大长公主,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茶盏上,然后转换了话题:颖阳你说,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说到正事,大长公主也收敛了眼中的怅然,正色答道:若无意外,今日陈州可破。
贵太妃也不细问战事,便是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何时能回京?
这一回大长公主细想了想,这才答道:若是一切顺利,大抵两月之后便能回到安阳。不过届时可能还有一战,真正安定下来也不知是何月了。
贵太妃点点头,继续问道:若是顺利回京,你大权在握,便要登上那个位置了吗?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的眼中便有光芒闪过。都是萧氏的儿女,那些藩王们野心勃勃,就连向来明哲保身的福王也不例外,大长公主这样手掌权柄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例外?只不过她以前没想过自己有机会登临帝位,直到被钟韶点破,那一点火星渐渐也就燎原了。
贵太妃听到这短暂的沉默便知道答案了,她突然叹了口气,目光却仍旧是落在那茶盏上,没看大长公主,只是语气有些落寞的道:所以说,你是要做皇帝,要广纳后宫了吗?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镇定如大长公主都忍不住变了脸色,立刻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贵太妃终于抬眼看了大长公主一眼,那目光中水波盈盈,似含着千言万语,道最后却也只是委委屈屈的道了句:可是你子嗣不丰,而且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可以传位。
大长公主闻言都要气笑了,但看着贵太妃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怕明知道是她装的,也发不出火来,便是皱了眉道:我都是年过四旬的人了,还生个什么?你当我是男子,生孩子不需要自己孕育吗?!再者谁说帝位一定要传给儿子的?我可以传给阿墨,传给阿韶,再不济还有她们的孩子!
听到这里,贵太妃的表情突然一僵,低下头不说什么了。
她和颖阳关系亲密,彼此之间其实很少有秘密,就连钟韶这义子是她亲生的事,她也都与颖阳说了。奈何当年没告诉对方,自己生的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之后又是一番阴差阳错,以至于颖阳现在还在指望着钟韶和苏墨的孩子……
贵太妃觉得,自己如果这时候告诉了大长公主真相,对方说不定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而且肯定得慎重考虑登基之后再生一个的可能。
所以说,这事儿现在打死也不能说!!!
作者有话要说:
贵太妃(郑重其事):阿韶啊,帮阿娘个忙吧。
钟韶(不明所以):什么忙?
贵太妃(拍肩):为了阿娘的幸福,你和阿墨一定要顶住丈母娘催生的压力啊!
钟韶:……
第173章 三王覆灭
钟韶是不知道,她那亲娘又在心里算计着要坑她了。就在两军交战时,她和吴长钧领兵三万,跟着福王一起避开三王联军,直接奔着陈州去了。
三天的时间实在是不长,要整顿军队其实不易,若说大长公主此刻尚不能将朝廷大军尽皆收服如臂使指,那么刚瓜分了沔州军的三王就更不能了。尤其是福王早就留了后手,也及时作出了反应,陈州城里那被瓜分的六万沔州军可不是真的无主之物。
今日颍川王引兵出城,二十万大军尽出,尚留在城内驻守的兵力不过零头。尤其是三王虽然达成了协议,大军暂时又颍川王指挥,但靖安王和义阳王显然也不会轻易放心将自己的家底交托出去,更怕颍川王借着朝廷大军的手削弱他们,因此也都出城观战了。
此刻的陈州,并无主事之人!
三万兵马再次兵临城下,陈州的城门不出意料的紧闭,城楼上值守的士卒看着他们都很紧张,远远地便架起了弓箭,只是大军却是停在了数百步外。
钟韶一身银甲,骑在马背上,她抬头往城楼上看了几眼,便说道:颍川王已引大军出城,不过城头上的防御似乎也未松懈,强攻当是不及。
陈州如今是联军的根据地,不仅因为这里是他们的退路,更因为四王的辎重粮草全都安置在城中。他们打起反旗,召集兵马不易,粮草供应更难。
就拿福王来说,他的八万沔州军出征,所携的军械粮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而因为事前准备不足,半途就因粮草消耗过大,差点儿让福王急白了头。好在贺铭及时带着钱粮赶到,又有贺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在后面作为助力,这才没有了后顾之忧。
不过钟韶他们有贺家做后盾,颍川王他们可没有,不说攻下这陈州城,只要一把火烧了那些粮草辎重,三王的联军也是不攻自破。颍川王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个,因此哪怕大军出城迎战去了,陈州的守卫也半点儿不敢松懈。
福王半点儿不担心,他眯着眼往城楼上看了看,便是笑了:城上有我沔州军,只要城门一开,哪里还有什么来不及的?看着吧,这陈州就是我送与皇妹的一份大礼!
颍川王的想法不算错,这年头当兵吃饷,真要论忠诚,领兵的将领们或许有,但低层的小兵却是没有的。就像是大长公主,她收服了秦禹,玄甲军就是她的了,她收服了齐楚两位将军,他们麾下的兵马也归她所有,乃至于杀了王将军,他的那部分人马也很容易就被收服。
福王出城之后,被丢下的沔州将领们很震惊,很失望,然后很快就投靠了三王。他们的投诚,自然也就代表了手下士兵的投诚。颍川王等人还不敢十分信任这些将领,不过那些士兵却也是可以用的,因此沔州将领今日都被调走了,但沔州军的军士却还有留在城楼上的。
钟韶闻言也往城楼上看了一眼,果然见着有穿沔州军服的士卒在值守。他们见着大军前来,同样听从将令举起了弓箭,看着与周围其余三王的士兵没什么不同的。
见此,钟韶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城上的沔州军,还能听王爷的吗?
城楼上的沔州军是有,不过也只占着十之二三,让他们开城门,无异于让他们与其他十之七八的士兵对抗。有将领带着还可能,若是没有,士兵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哪里还有胆量冒这样的险?!
福王闻言却是信心满满:自然会听。他们都是我沔州儿郎,父母妻儿全在我沔州,哪里能轻易背叛。更何况……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便又一脸得意洋洋的道:更何况我沔州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四王封地中日子最好过的,他们又怎么会弃明投暗?!
钟韶闻言和吴长钧对视一眼,都觉有些好笑。因为福王没有多大的野心,所以他私兵也养,富贵也享,却都极有分寸。不像颍川王他们,为了养兵,为了享乐,将封地百姓盘剥得厉害。私兵也是当地招募的,若非活不下去,又哪里会拿命来换那点粮饷?!
前些时候四王兵马齐聚陈州,几方的兵马便也有了交集。彼此一交流,竟发现沔州的日子是最好过的,因为福王是亲王,封地比其余三王的大,但他养的私兵说起来还没其余几王多,至于原本规制内的五万驻军却是有朝廷养的,根本不用福王自己费钱,也就不用想方设法的搜刮民脂民膏了。
福王的自信不是没有根据的,因此钟韶二人也放心了许多,便是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殿下先行动作,大军随后配合,定要在今日拿下陈州。
拿下陈州,毁了三王联军的后路,断了他们的粮草,城外有二十万大军又如何?都不用打,饿几天也能把他们饿得手脚发软,无力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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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颍川王等人与秦禹打得如火如荼,后方钟韶和吴长钧领人抄底也抄得迅雷不及掩耳,待到颍川王等人接到军报,得知有兵马攻打陈州时,脸都吓白了。
靖安王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有兵马去陈州,朝廷大军不都在这里吗?!
对面阵前其实只有不足十五万兵马,但就像是三王联军留了人马守城一样,朝廷军的大营也是要留人守卫的。三王算算人数便没觉得不妥,岂不知大长公主胆大包天,竟是直接把本该守营的兵马全给了钟韶他们,让他们带着去攻打陈州了,此刻守卫大营的是不足千人的伤兵!
颍川王此刻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立刻便是下令退兵。哪怕是被秦禹派人在后面追着打,他们也得赶紧回援,否则陈州城破,他们也就完了!
三王联军一路紧赶慢赶,但有沔州军作为内应,钟韶她们带来的还有一万精锐的玄甲军,要破城却是太快了。不过一个时辰,曾经令沔州军久攻不破的陈州城便是破了,等到三王联军赶到时,城楼上硝烟未散,但城头上竖立的旗帜却已经改了。
福王又一次站在了城头上,他看着城楼下匆匆赶来,而后气急败坏的三王哈哈大笑:颍川王,你们没想到吧,本王能攻下陈州一次,就能攻下第二次!而且实话与你们说,你们现在把城抢回去也没用了,看见那黑烟没?粮草辎重本王已经一把火烧干净了!
这行为,简直败家,那粮草辎重还有他自己一份儿呢。不过福王现在不心疼,或者说他表面上不心疼,而城楼下的颍川王等人顺着福王所指见着了那片冲天而起的黑烟,却是气得几乎气得吐血了。义阳王甚至语无伦次的喊着:福王,你欺人太甚!
城头上的福王听到这话,原本张狂的大笑顿时一敛,随即冷笑一声:是啊,本王就欺人太甚怎的?前几日你们还站在这城楼上冲着本王放箭呢,如今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