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却是不错的,尤其原本的景元帝和新帝一直不对付,所以在新帝登基之后,原本忠于景元帝的那一班旧臣就被撤换了许多,取而代之的便是早就依附于新帝的那些人。钟韶这样的自然是重新被启用了,爵位虽未恢复,却是取代了关林的位置,做了羽林中郎将。
关于重新求娶的事,新帝心里也是早就有底了,而且她也没打算拆散有情人,否则不会放任钟韶至今跟着苏墨住重华殿。不过她没想到钟韶会在除夕这日,匆匆跑来求娶,不过转念也想到了缘由,便是笑问道:怎的,你这是终于求得墨儿原谅了?
钟韶闻言顿时有点小尴尬,不过还是点点头道:阿墨早就答应了,只是这些时候见着陛下事忙,我们不好再来打扰,所以暂且没提。
新帝得到消息其实比钟韶要早,她还以为钟韶是沉得住气,打算等到年后再提呢。眼下看来,却是才得到消息,这就急眼了,根本等不到过年。她有些好笑,却也不准备为难,便是点点头道:如此也好,等到年后朕就下旨,重新为你们二人赐婚。
这一回的求娶简直顺利得不像话,当初的重重刁难半点儿也没重现,新帝竟就这般轻易的答应了!
钟韶简直喜出望外,双膝一曲便又冲着新帝跪下了,说道:臣谢陛下赐婚。说完一顿,又诚恳的冲着新帝说了一句:多谢阿娘成全。
新帝见状也是一笑,便道:请来吧,只要你一直对墨儿好,便也不算辜负了朕的信任。
钟韶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又与新帝提了提聘礼的事,不过新帝这回却是不在意了。一则两人本就不是第一次成婚了,而当年那一纸和离书却是钟韶为了保全苏墨的无奈之举,再则她准备在年后就让苏墨改姓,届时直接册封公主,届时聘礼嫁妆什么的,自有礼部的人去理会。
两人高高兴兴的商量了一阵,贵太妃在旁看着反倒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于是便有些不乐意的开始找存在感了。她将手中已经微凉的药膳往新帝面前一推,摆出一副我不开心的模样说道:药膳都要凉了,还不快吃了!
钟韶见状表情略僵,她是知道有句话叫做君心难测,哪怕新帝还是苏墨的阿娘,但她对待新帝的态度其实已经有所改变了。亲近仍旧是有,但不知不觉间也多了几分恭敬和小心,只是她没想到她娘还是那般彪悍,根本不为对方的身份转变所动!
新帝倒是全然没有生气怪罪的意思,乖乖的端起药膳就吃了起来,只是一碗药膳吃完,她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对钟韶道:阿韶,你和墨儿也不小了,之前几经周折,如今也算是安定下来了。说完略一顿,又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直白道: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钟韶闻言表情是彻底的僵住了,她有些无措,尤其是对上了新帝那威严日盛的目光之后,更是心虚。她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我,我们……
贵太妃原本还摆着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此刻见钟韶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却是一下子就急了。她可是知道前朝那一帮子大臣还在惦记着新帝的后宫呢!于是忙瞪了钟韶一眼,让她闭嘴,然后对新帝说道:颖阳,孩子的事可是急不得,总归是要顺其自然的。
对于贵太妃和钟韶的反应,新帝显然有些狐疑。不过贵太妃这话却是没错的,更何况生孩子的话其实女方压力更大些,她也不想为难自家女儿,便点点头道:自是要顺其自然,不过墨儿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尽早些的好。
苏墨比钟韶还大四岁,如今已是二十六了,翻年便是二十七,寻常女子到了这般年岁,孩子都该是个小少年了。要说新帝的催促也是没错,可两个女人又哪里能折腾出个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波催生已开启……
第183章 可有异议
钟韶当天是木着一张脸回重华殿的,彼时苏墨尚不知钟韶已经往宣室殿跑了一趟,见着她那无精打采的模样,还以为宫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前些日子钟韶受封了羽林中郎将的职位,接管了宫中羽林,每日里巡守皇宫收服手下,也很是忙碌。苏墨反倒闲暇一些,她毕竟还没改姓,哪怕新帝是一心想将她培养成继承人的,此刻也没有资格参政,因此大多时候也只是看看新帝命人送来的奏折文书,写几个条陈建议,还算轻松。
因着两人目下处境的不同,苏墨的消息显然要比钟韶滞后一些,因此见着钟韶这般模样,便是忧心道:阿韶,你怎的这般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钟韶闻言心头只是苦笑,然而面上却是整了整表情,恢复了往日模样,回答道:没什么。说完一顿,又道:我刚才去了宣室殿,向陛下重新提了求娶之事。
苏墨听后却是心下一沉,只当新帝为难,便是接口问道:阿娘不答应?!
钟韶赶忙摇头,说道:没有,陛下答应了,年后便与你我重新赐婚。
苏墨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却又疑惑起来:既然阿娘答应了,那你何故愁眉不展?!
孩子的事,其实真有些不好说。当年两人互表心意,钟韶年岁还小,一心只想着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是何等美好的事。孩子什么的,她那时没想过,后来几经波折,都不知道能不能与苏墨再续前缘,自然也不会多想,直到今日被新帝提及,这事儿仿佛才正式被她重视起来。
可是重视又如何呢?两个女子,终究还是生不出孩子来的,是她亏欠了苏墨。更有甚者,新帝年纪不轻了,子嗣传承之事终究还是要压在她们身上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钟韶想起这事儿便觉一筹莫展,然而今日好歹是除夕,她也不想累得苏墨与她一同忧心,便压下了此事不提,只道:也没什么,只是我本想让商队从西域弄些奇珍异宝过来添在聘礼里的,陛下现在答应年后就与我们赐婚,也不知赶不赶得上?
苏墨闻言顿时失笑,她抬手捏了捏钟韶的耳垂,好笑道:今日是除夕,就这么点儿小事也值得你愁眉不展的?!说完又想起什么,便是问道:对了,好端端的,你怎的今日去求亲了?
钟韶见苏墨没有追问,也是暗松了口气,便随着苏墨转移话题,摆出了一副郁闷不已的模样说道:还不是那些大臣,见打陛下的主意不容易,便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我听说他们准备年后就向陛下上书,请陛下为你择婿,我自然是要抢先一步才是。
苏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见着钟韶那般郁闷模样,便是笑盈盈的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总归只心悦与你,阿娘也是知道的。旁人如何作为,又与我们何干?
钟韶闻言心头一动,看着苏墨此刻笑盈盈的模样心里更添柔软,便是长臂一伸将苏墨揽入了怀中,闷闷道:可是总有人惦记着我媳妇,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如今的苏墨可是比以前的皇子都吃香,毕竟她是新帝的独女,又被赐居了重华殿,将来那帝位十有八九都是要传给她的。大臣们与她联姻不必冒风险,更何况世人更重父族血脉,联姻后苏墨的孩子也是自家的子孙,将来这天下甚至可以说是传到了自家人手中,又有何人能不动心?!
她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早已经做好了不胜其扰的准备,更有彼此坚守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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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韶以为,她将孩子的事情瞒过,就可以让苏墨过一个好年,但现实却比她想象中更加让人无奈。
又是一年除夕,又是一年宫宴,犹记得去岁大长公主在这宫宴上被景元帝下毒,几乎丢了半条命去。然而一年过去,皇位上的人却是换过了一个,去岁差点儿被迫害致死的人,今朝已成了最大的胜利者,以新帝的身份再次出席了这一场除夕宫宴。
而另一点与去岁不同的是,钟韶和苏墨这一回也都出现在了宫宴上,位次依然排得极高,与仍旧滞留京中的福王一家遥遥相对。
除夕的宫宴是家宴,满殿与宴的都是宗室,虽则这些人都是关系极远的旁支了,但到底都是亲戚,所以宫宴之上众人都还算是放松。不说言行无忌,至少也没有太过拘束。
钟韶并未参加过几次宫宴,但其实宫宴也就那么回事,吃吃喝喝,看看歌舞听听演奏,打发时间而已。只要皇帝不找茬,与宴之人不寻事,便也算是轻松。
然而找事的人从来不少,哪怕是在这过年的家宴上。也正是在家宴,某些人的胆气似乎也壮了不少,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便是借着酒意开口试探了:臣听闻陛下前些日子发落了一些大臣,政务臣不大懂,但家事却是在意,陛下如今膝下空虚,总还是要为将来考虑一二的。
之前朝臣们想往新帝的后宫里塞男人,寻的借口便是新帝子嗣单薄,然而却是触怒了新帝,不仅上书的几人都被斥责了,其余在朝中复议劝谏的人也都没落着好。这事儿闹得有些大,宗室们虽然大多都不入朝,却也是听说过的,这就有人倚老卖老的开始旧事重提了。
新帝却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更不在意这除夕家宴,便是睥睨的看了那人一眼,冷冷道:朕今年四十有三,卿却劝朕再诞子嗣,莫不是嫌朕命太长了?!
这话有些诛心,但其实却也没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更何况这年头三十多岁的妇人生产便算是高龄了,新帝年逾四十,再生孩子的凶险也是可想而知。纳后宫便算了,提及子嗣什么的,说一句盼着她死,倒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说话那人闻言顿时一身冷汗,原本还有的四五分醉意瞬间就清醒了,酒气似乎都顺着冷汗流了出来。他匆忙起身跪下请罪:陛下恕罪,臣酒后失言,却是万无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啊!
新帝冷冷的瞥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大殿之中也因着这一变故沉寂下来,就连那奏乐的乐师和跳舞的舞姬也都跟着停了下来,颇有些不知所措。
要说这些宗室的心思,新帝哪里会不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新帝的心意和底线,纳后宫延绵子嗣是假,他们打的其实还是过继的主意。苏墨毕竟是外姓女,这一群姓萧的又哪里愿意让她改个皇姓就继承皇位?只要有可能,总还是将自家子孙推上去才是最好的。
刚才说话试探的不过是个出头鸟,但新帝这态度一摆出来,早就相互通气了的宗室们心头也都是一紧。再看说话那位已是冷汗连连了,而新帝却没有要松口饶恕的意思,众人便也都有些急了,于是对视一眼后,便纷纷起身,一同跪下求情:陛下息怒!
钟韶和苏墨自然是没有跟着下跪求情的,她们仍旧端坐在位置上,冷眼旁观。
要说在场谁都不是傻子,方才那般试探又有几人能不明白其中深意?不说钟韶和苏墨看过不以为意,对面的福王一家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福王淡定,同样是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他身后的萧承义两兄弟却不是不动心的。只是看着如今这般局面,也只好再次歇了心思。
将众人晾了一阵,直等到所有人的心怀忐忑之时,新帝才再次开了口,她收敛了之前那刻骨的冷意,只淡淡道:朕之家事,便不劳诸位费心了。说完微顿,又道:待到年后,朕欲使苏墨改姓,入我萧氏宗碟,册封为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