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苍白病弱的脸,熊一样的脑袋往后缩了缩,但他很快又挺起了胸膛,官府起不了作用,那他自己来就是了,一村的百姓啊,无论犯下这桩罪孽的是谁,那一群人也确实该死。
被头发遮盖住的眼中划过一丝锐气!
陆崇明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他现在看上去竟是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吗?他只是有些遗憾而已,而且根据原主留给他的记忆来看,那件事情颇不寻常,或许和原主几个月前无意中救下的一人脱不了关系。
所以说嘛,饭可以乱吃,人不可以乱救啊,不但害死了自己,还牵连了满村子的人,更让他连儿子都找不到了。
想到原先的记忆中那个笑容灿烂的孩子,陆崇明是绝不可能相信对方这么简单就死了的,人肯定是还活着,只是要他费力气去找了。
脑袋似乎比身上的伤口还疼,他想不明白,以宁秀奕那样温文儒雅,亲切和善的性子,应该是教养成功了才是,为什么他没能回去,而是又被安排了一个身份?难道是南代巫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与世无争的隐士型不管用,一定要让养育的对方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才算真正成功的?!
陆崇明想的头疼,索性也就不想了,他现在是病号,就让他做一个乖乖的病号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等伤好了再说。
老马拖着两人,和一车的稻草不断地往北,终于在天色擦黑之前赶到了目的地——一个门面已经无比陈旧的驿站。
“喂!我回来了!”中气十足的吼声响在半空,估计驿站中的人都听见了。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崇明移目看去,就见一个长得肩宽体胖的中年男人捧着一个大海碗,拖着布鞋走了出来。
来人先是一副漫不经心,好像是在打瞌睡的样子,但在看到陆崇明时一下子醒过神来,本来就小的一双眼睛此刻眯成一条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说道:“我说老疯子,我让你去买东西,你怎么捡了一个人回来?”
老疯子挠了挠头,无奈的说道:“人受伤了,躺在我车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会被雷劈的。”
“屁!”那人不屑的说道:“多一口人就多一张嘴吃饭,我们驿站本来就穷的揭不开锅了,你再捡一个人回来,还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这医药费吃饭的粮食,找大夫的钱从哪儿来?你给吗?!”
“我给就我给,从我薪水里面扣!”老疯子摆了摆手,颇为大气的说道。
中年胖子一巴掌招呼了过去,无比嫌弃道:“滚蛋!你的薪水已经被我扣到下辈子了,你有个屁的薪水。”
老疯子装傻打哈哈,他一把抱起陆崇明,飞快的往驿站里窜去,只留下一句话,“你要的东西都在车上了,自己慢慢搬啊,我现在没工夫。”
男人的骂声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老疯子一低头,就看见一双不悦的眸子。
“那个,你别生气。”老疯子眼眸含笑道:“驿长就那脾气,其实他就是嘴巴坏点,人还是不错的,当初我就是被他给捡回来的。”
陆崇明垂下眼眸,苍白的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他身体僵硬的被对方乖乖抱在怀中,忽然觉得,自己的待遇一次比一次下降的厉害。
第51章 叩关
自被老疯子捡回去的那天起,陆崇明就在驿站暂时住了下来,开始了他的养伤生活。
驿站的生活条件不大好,平白无故的养他这儿一个重伤员,每天花出去的药材钱就是一项大开支,而驿长那个高高壮壮虎背熊腰的中年人除了会阴阳怪气的说上两句,却也没有真的动手把他赶出去,或许真如老疯子所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时间慢慢过去,陆崇明的伤也渐渐好转,只是因为上了尾椎的关系,下半身总觉得使不上力,郎中看了之后说起码要修养个半年的时间,其实也算是庆幸了,如果尾椎那处的刀伤再深上一分,陆崇明以后都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现在这样至少还能痊愈。
等他伤处开始结痂的时候,老疯子搬来一个木制的轮椅,是他自己做的,然后陆崇明终于能够离开躺了半个多月的床铺,出门晒晒太阳了。
几天下来,对于驿站中的人员状况他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上到驿长下到他这个被捡回来的伤员,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六人而已,其中除了老疯子之外,就一个头发都白了的打杂的老头,外加两个年级较轻的驿卒。
老疯子在这里的人缘似乎不错,因为他的关系其他人对陆崇明也还算客气,并无人来打扰他的修养。
天气渐渐转凉,已经是初秋了,院中那棵银杏枝繁叶茂的,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陆崇明坐在老疯子帮他做的那张轮椅中,太阳暖融融的,照在他的身上让人昏昏欲睡,原本苍白的脸上被晒得染上淡淡的红晕。
披头散发的人无声无息的出现,站在他面前,陆崇明微微睁开一条缝,慵懒的道:“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来人朝天翻了个白眼,道:“起风了,你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没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在想事情而已,“找我有事?”
“吃饭时间到了,来叫你吃饭。”老疯子摸着脸上那堆杂乱的胡须说道:“你伤也好了一半了,就出去和我们一块儿吃吧,正好也可以和他们认识认识。”
陆崇明想了想,点头。
驿站中的几人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只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埋头苦吃,老实说,几个大男人风云残卷一般的动作让他实在有点下不了筷的感觉。
一大块油腻腻的肥肉被人夹着放在他的碗中,老疯子头都没回,只说了一句,“快吃啊!不然的话都要被抢光了!”
陆崇明无语,忽然觉得自己貌似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用晚饭后,几人离开的离开,跷二郎腿的跷二郎腿,体格壮硕的驿长像座小山一样坐着,拿着根牙签在剔牙。
陆崇明皱了皱眉,说道:“多谢几位多日来的照顾,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小寒村被灭的事情如何了?官府可有查到什么?”他会如此关注,自然不是为了从未见过的村民,而是想要知道除他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幸存者,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儿子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才对,否则试炼还怎么进行的下去,攻略对象都死了,他还不如快点自杀,好早日回去!
驿长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官府有个屁用!咱那位县太爷玩女人比谁都精通,你让他查案,他有那个能耐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查出了犯案的是哪波人,他也没那个胆子去抓人,这边境上鱼龙混杂的,就是将他塞回娘胎里重长一遍,他也不敢去捅这个窟窿。”
“那小寒村那两百多条人命就这么算了?!”陆崇明冷声道。
驿长尚未接话,蹲在门边的那位驿站中年纪最长的老头便敲了敲旱烟说道:“这边关苦寒之地,每天死的人又岂止两百,官府不管,听之任之,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你们也是官,身上披着一件官衣。”
驿长冷笑道:“我们算什么官,不过小小驿卒而已,连品级都没有的小虾米,你这句话不妨去对县太老爷说。”
陆崇明皱眉,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老疯子拐了拐手肘给拦住了,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驿长以前是县里的总捕头,就因为得罪了县太爷被贬到这里来的,对他极是痛恨,你讲话小心一些,别踩他痛处。”
他有吗?陆崇明捏了捏眉心,到底还是沉默下来。
找人的事情刻不容缓,他现在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走几步了,或许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好?
陆崇明算好了离开的日子,因为他知道,时间拖得越长,找到人的希望也就越渺茫,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变故。
陆崇明本就是个警惕性高的人,前院一有异动,他就醒了过来,披上衣服,他下床坐上轮椅,刚一打开门,就和对面住着的老疯子碰了个正着。
老疯子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因为半夜爬起来的缘故,他披头散发的整个人显得更邋遢了几分,看到陆崇明,他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前院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陆崇明也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