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为害怕这座宫殿内的奢华引来的罪恶?即便你与赛迪尔亲近,但你还是十分介意这点。所以着急离开这里?”依诺迫近莉迪问道。他自己已经笃定这个答案,莉迪的沉默更肯定他的猜测。“在你看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太奇怪了,是吗?”
莉迪想点头,但又摇头。
“这没什么可耻的。我也爱着陛下。”
莉迪陡然瞪大双眼。
“他是我的庇护人,我为什么不爱他呢。”依诺笑着,“但与赛迪尔的却是天差地别。”
说完,依诺离开宴会厅,莉迪默默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经过无数的房间,直至在某一间并不起眼的门前。依诺停下脚步,左右两边谨慎瞧过,小声对莉迪道:“这间屋子赛迪尔也没进去过。一直都关得严实。”
“你想进去?你有钥匙吗?”
“早有准备。”依诺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一把钥匙来。他也不知为何会冒大风险从雷亚诺那里偷来复制了一把。可能只为再看一眼里面,确定一些事。
房门很快被打开,两人轻易地进入。这一次,莉迪没有再发出惊叹声,而是紧捂胸口。对于依诺来说,他也是第一次仔细看清房内的一切。两人皆被眼前碧色斑斓的华光袭面而来震惊地无法开口。特别是莉迪,她敏锐的直觉感受到这间房内寄托着浓重强烈的执念。
“这里全是绿色的珠宝,都是陛下为赛迪尔收集的。与宴会厅中的不同。只因为与赛迪尔的眼睛同色,所以都被藏在这里。”
“真的,全是绿色。”
不同品种,各个类型或被镶嵌在墙上,或是摆在桌上,也有收藏在精巧木架上。唯有一张桌几上没有摆放任何珠宝,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块艳红的丝绒。莉迪上前一步,看见丝绒布上并无贵重之物,唯有一束长发。那头发的颜色被莉迪一眼认出。
“这是赛迪尔的头发?”
依诺没有否认,而是道:“这是陛下他的执念,他隐藏最深的情感。是不是让你害怕了?”他见莉迪后退一步,不敢再多看一眼,“让人执念至此的确疯狂。但同样,执念至此已经不是本人能轻易控制。这不是陛下他自己的错了。”
“赛迪尔更没有错。”莉迪急道。
“你会原谅他吗?”依诺问道,“虽然你知道他没错,但内心还是将错都归结在他身上。所以,你想尽快逃离这里。”
“我才没害怕呢!”
莉迪大喊一声,脚下却急跑出房间,站在过道上。她的胸口还在砰砰直跳,脑海中还印着那片绿色。
“哈哈,看你都害怕成这样。”
“你是故意的!”莉迪冲着依诺喊道,“你不怕我会告诉赛迪尔吗?”
“让他也来看看这间房间?这倒是不错,看他会怎样反应。或许,他会内疚更深,将所有罪孽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根本于此无干。”
“他已经那么做了,将所有的错揽下。收养你就是其中一件。”
“那他不也同样留下了你?”
莉迪不甘示弱地反击。两人咬牙切齿,针锋相对。
明媚阳光穿过层层叠叠地树叶,撒落下斑驳细碎的金色粉末在缓缓走在绿荫道上的两个人身上。稍稍错开前后,两手却是紧密相牵。朝着前方等待着的马车走去。
站在马车旁的西蒙没有放松过。即便他知道,雷亚诺与赛迪尔一起散步,是绝没有可能遭遇不测,但他一直认真执行自己的职责。也可能是两人亲密的模样引人好奇,目光始终会跟随着他们。
而那两人也不在意。走近马车后,雷亚诺拒绝上车。他遣走了马车夫,继续贪恋赛迪尔牵着他的手。他甚至想把西蒙也赶走,但赛迪尔先他一步放开了手,与西蒙道谢道:“这次多谢了。”
西蒙对这突如其来的道谢疑惑不解。
“如果没有福华特家的帮忙,此事不能如此迅速解决。我早年从老爷那里听说过。他与你父亲曾是旧识,只是来往不多,但十分了解其品行。低调稳重,办事也可靠。也因为不够张扬的性格,你的父亲总也得不到更好的重用。”
“从这一点上看,你们兄弟两人之中还是尤塔更像你父亲的性格。”雷亚诺插话进来。他明白赛迪尔的用意。
西蒙也明白为何父亲会将家族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就因为他不同于父兄的性格,因为他更有可能得到更好的升迁。
“刚才陛下与我商量,应该给予你父亲弗莱德男爵更高一级的任命才好。”赛迪尔又小声道,“先于在议事厅告知此事,完全是私底下的交情。毕竟,你也快是莫迪家的一员。”
“这算是贿赂吗?”雷亚诺嫉妒赛迪尔对着西蒙露出些许俏皮的神情。
“是奖赏。”赛迪尔又正色道,“希望陛下能将弗莱德男爵晋升伯爵之位。毕竟,他是要位居首辅重位。”
“真的?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西蒙连连在心中惊叹,此时已是控制不住惊呼出声,“但我并不觉得父亲有参与此事。我与兄长也只是恪尽本分而已。”
对于连番惊喜,西蒙不知道是否应该先道声谢。但总觉得有什么是他不知情的,或许是刻意在隐瞒着进行什么。他也可以保证,尤塔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他的父亲一直教导他们要为人正直,尽可能的帮助人,切不可巧言令色,更不能耍阴斗狠。
西蒙的反应让赛迪尔微微诧异,转而他露出笑容来。
“妮莎能与你一起,真是幸运。”
“这点大人尽可放心,妮莎我会好好照顾。另外,她还是惦记着,希望您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不仅仅是替陛下出面,还希望是私底下的。”
西蒙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来,让赛迪尔猛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莫迪家,就连灰鹤庄园也一次都没回去过。他的目光从雷亚诺的脸上划过,没有对西蒙立刻答应。
“她说大人您是在责怪卡斯德,也是在怪莫迪家舍弃了你,所以才一直不肯回去看看。”
“我是自愿留下的。”太过耿直的西蒙话一出口,才想起雷亚诺还在身旁。对于赛迪尔的回答,他不敢再多言,只得默默认下。“是妮莎想太多。你应该好好安慰她。”
说完,赛迪尔拒绝回答更多,与雷亚诺一道向远处的繁华建筑走去。西蒙自责为何将原本的喜事牵扯到令人不快的事上去。
“希望陛下不要责怪西蒙的快言快语。他是很正直的小伙。”赛迪尔继续牵着雷亚诺的手,雷亚诺将手握得更紧。
“你想回去看看吗?”
“去哪里?现在我就住在这里,不去任何地方。我刚才答应过你的,一直会在你身边。”
“赛迪尔,即便我希望你时刻陪伴着我,但我也不希望你不开心。”雷亚诺口上越是宽容,手中更是不舍。
“如果我想去看望他们。那么卡斯德结婚的那日我就会去,而不是一直在这里对他不闻不问。”
雷亚诺心头一惊。他知道,自己怎也无法强迫赛迪尔。只要赛迪尔真不愿意,任谁都无法改变他的主意。
“陛下过于关心莫迪家的事了。”赛迪尔掰正态度,展露些轻松与正色道,“眼下快要临近小王子的百日诞,那是件大事。希望陛下能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子嗣。如果可能的话,也请陛下多体恤一下王后的处境。”
“只要你说的,我都答应。”雷亚诺挽起赛迪尔的手亲吻着。对方温柔的目光在雷亚诺眼中是无法抗拒的圣命。有时他也赞同外界对赛迪尔妖魔的称呼,比如就在此刻,这双眼中的温柔就有魔力,在控制着他所有的意志与情感。他甘愿为之去做任何事。何况,那些原本就该是他这个王应尽的职责呢。
而赛迪尔也适时给雷亚诺奖励,一点细微的亲昵就好。
适可而止的距离更让两人心意相通。即使在议事厅,或是在更为宽广数目众多的人群面前,王座与后方一臂之距,比邻座的王后位更亲密。或许不知道的人看不出,但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只要看见王座上的那张喜不自禁的面孔,与身旁那位的超脱凡人气质与相貌,心中便会了然。在后座上原本应该是主角的女子与她怀抱的婴儿,成了反衬出众人忠诚度的试验品。
在每一次有人上前来敬献,高位之旁就会堆砌起一定高度的礼物。说是对小王子的祝福,但那些硬邦邦的金属块或者是不轻易让人理解的艺术品,小婴儿又怎会喜欢。偶尔有一些适合孩童的玩具,被牢牢抱在娜塔莉怀中的孩子对此也无动于衷。
面前堆砌的一切都无法让小王子多看一眼,更不用说让他笑出些声来。
“威意士使臣敬献路德维希殿下百日贺礼。”有侍从从容报到。
娜塔莉听见是威意士,身板正了正,等待着。当使臣走向她面前,更是抑制不住泪水要夺眶而出。但使臣没有先与她说话,对雷亚诺,甚至是他身后的赛迪尔恭敬道:“威意士使臣卡达洛曼向陛下问候,还有赛迪尔。”没想到开口带着轻浮之语,“多日不见,竟没有损耗丝毫美貌。”
“多谢威意士王储殿下的关心。”雷亚诺忍耐道,“我已经封赛迪尔爵位,你是不是应该改个称呼?”
卡达洛曼无奈道:“我的确听说了,但一个无名爵位怎能适合他。”他的目光转向娜塔莉所坐得位置。
“兄长,你忘记你的妹妹还有外甥了吗?”
娜塔莉刚将话接回,怀中的孩子就挣扎起来。坐了太久忍耐不住,险些要啼哭出声。但卡达洛曼转过身,将身上的某件东西取下来递到孩子面前。刚要放声大哭立刻换成咯咯笑声。
众人都注意到卡达洛曼手中的礼物,不过是件镶有珍珠外鞘的短匕。不少人露出惊讶与鄙夷之色。毕竟,那是件凶器。
“看来路德维希十分喜欢。”
卡达洛曼开心地将匕首塞在孩子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