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时近几年听过最多的话是:你变化挺大的。
世俗界定她,认为女孩子应该留在小县城里,毕业结婚,供房育儿,满地鸡毛的柴米油盐。但她偏要出走,从离家两百公里的京都到离家两千公里的迎州,比起旁人的目光和父母的期待,她更想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尤时今年二十七岁,靠毕业那几年拼命工作赚的钱,她的存款尚算充足。年前辞掉了京都的那份高薪工作,在父母的反对声中来了迎州,租下一家书店和交了一年房租后,账户余额还够她过点慢生活。
在此之前,她和程刻已经半年没见面了。
她来迎州后不常做梦,尤其不再梦到他。那段过往被她丢在了落后小县城的雨中,京都繁华街道的雨中。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迎州的雨幕里。
她梦到了程刻,高中时的程刻。
尤时和程刻是高中同学,他们高一下学期划分文理科,尤时选了文,高二那年,她从文转理,坐到了程刻前桌。
一坐就是两年。
有一场印象深刻的篮球赛,人声鼎沸,他们年级男生尤其多,文理班男生战斗力不分伯仲。那场球赛也精彩异常,最后以理科班险胜收官。
那场比赛的节点尤时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程刻收了低年级一个女孩儿送的水,换来他和尤时一周的冷战。
最后是尤时先低的头。没办法,连着好几天交上去的数学作业都被批评了。晚自习上她把数学习题放到身后,对方一言不发接过去,轻车熟路地给她写好解题思路。
后来做完作业,他把mp3放在课桌,藏在书本下,塞给她一边耳机,和她分享冬日夜晚的歌单。
那个冬天特别冷,窗外在飘雪,校服外套根本不挡风,室内供暖也不足,却是尤时印象中最温暖的一个冬季。
梦境最后,是灯光昏暗的教学楼楼梯间,尤时梗着脖子仰视他,眼睛是红的。
“程刻,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现实与梦境拉扯,深色窗帘紧闭,只从缝隙中透进一点天光。她迷迷糊糊意识到天亮了,外头是晴天。
分明开了一夜空调,醒来竟觉得热烘烘的,她抚着额头,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人贴上来,侧抱住她。
尤时转身,缩到他怀里。
程刻低下头要亲她,看到她的脸,愣了。
她哭了。
程刻张嘴,想说点什么,她已经推开他坐起来,从床头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后深吸了一口。她哭的时候也克制,脸上还有泪痕,人却已经平复下来。
他伸手揽住她单薄的肩膀,望着她的发顶,轻声问:“早餐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粽子,和豆奶。”
高中时候的早餐标配,她记得,他也是。那时候没什么钱,能给她买的东西不多,每周五第一节是自习课,他常常带着她逃课,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买刚出炉的热粽子。
……
中午程刻回了一趟酒店,他今天中午到点退房,要回去拿行李。行李并不多,叁套衣服装一个背包,他简单收拾完,背着包去了尤时店里。
今天放晴,八月下旬,天气还未转凉。他今天穿一身polo衫休闲裤,背个黑色的包,颇有点学生时代的样子。
推门进来时门口的风铃声响,尤时抬眼望去,一眼看到他,她在原地愣了愣。
今天店里忙,这附近有所大学,正逢周末,学生们都出来了。她的书店之前在社交平台宣传过,算是附近一带小有名气的,书吧和饮品店的结合,装修风格独特,老板又是个年轻的长得不错的女人,周围的学生们周末会过来打卡。
她平时一个人绰绰有余,店里只招了一个周末兼职,正好是附近的大学生。她忙着调饮品,程刻没打扰她,在吧台坐了下来,拿出电脑办公。
他从事it行业,大学专业对口,毕业后被当时关系甚好的学长引荐去了京都。也是那时候,他和尤时重新联系上了。
尤时在京都上学,毕业留在京都工作,刚起步的时候成天没日没夜。那时也是个雨天,她刚见完人,一路从商场小跑着去地铁站,短短几步路雨势却渐大,只好到就近的711避雨。
她买了包烟,绕过货架去找雨伞,一眼看到在小长桌前吃便利店速食的程刻。
她一身狼狈,他也是。
后来程刻给她买了一份关东煮,她刚刚见客没吃多少东西,等她快速吃完一碗关东煮,程刻拿起一把雨伞买单,带着她拐个弯,到他的租处去。
京都的雨下不了多久就停了,尤时靠在窗边,抽着烟看窗外车水马龙。程刻是在她掐灭烟头的一刻吻上来的,时隔四年在异乡重逢,他几乎控制不住胸腔里汹涌的情绪。
在这一片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将她抵在窗前,她的脸贴在窗户上,楼下车来车往,后面的男人提起她雨迹未干的短裙,从后面进入她。
他撞得用力,尤时发不出声音,只有几声很轻的闷叫。等两人辗转回沙发,她的短裙被褪下,程刻从正面抵入,她才后知后觉,他没戴套。
尤时用力掐他肩膀,让他先做措施。
“我没有。”
“我包里有。”
程刻:“……”
从她包里拿出一枚冈本,程刻眼神变了变,他没说话,牙齿咬开包装,快速戴好,托着她的臀就进来了。他有意弄她,掐着她的腰将人调了个方向,狭窄的沙发上,她上他下,他一面往上顶,一面伸出一指送进去。
塞得太满,尤时抖了一下,手撑在他腹部,偏偏他还向上使力,失重感和失控感掐住她咽喉,尤时没出息多久,喷出的水淌了他一小腹。
那天他们断断续续弄了叁次。
……
回忆里尽是些旖旎画面,程刻盖上电脑,目光转向吧台里忙前忙后的女人,突然想尝尝她平时抽的烟。
待到晚间八点,店里人渐少,兼职下班了,程刻叫了外卖和她一起吃。
两份螺蛳粉,加了特辣,配她最常喝的柠檬水。他以前其实不太能接受螺蛳粉的味道,后来被她带着吃多了,反而馋上了。
解开外卖包装,他们步调一致,先喝上两口汤,酸味和辣味一同窜上来,再夹起粉条吃。尤时呼出一口气,一天的疲惫有所缓解。她用筷子在碗里打转,卷起一撮粉条,问他:“明天几点的车?”
“票还没买,晚上吧。”
宜城和迎州相邻,40分钟高铁,一天十几班车,确实是不急。
“为什么来宜城工作?”
按发展前景讲,宜城远不如京都,比迎州好一点。那是个旅游城市,也就这几年被大学生旅游带动起来的。
“在京都太累了,想换个环境。”
尤时及时停住,没再问为什么偏是宜城,离迎州这么近的宜城,她不想听他说那些。
吃完饭,店里人已经走光了,尤时去打扫卫生,做下班准备。程刻把吃完的外卖盒用袋子装起来,帮她一起搞卫生。
昏黄灯光下,尤时看到他的侧脸,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陪着她在书店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十七岁的他和二十七岁的他重合在一起,但十七岁的尤时和二十七岁的尤时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