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惯用的招数，用过分的条件换取让步之后的彼此妥协。
    感情，已经不是他们父女之间需要过多考虑的东西了。
    她要拿走属于她的东西，更要复仇。
    “你在基层才呆了多久，又不是让你一直在下面，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一步一步上来跟着我学习。”
    苏成文也是半分不让，觉得今天的女儿实在是令他失望。
    难道她真的以为从好的学校毕业，拿点奖学金和学校里的荣誉就能够在商场上所向披靡？
    幼稚！
    片面！
    妇人之见！
    苏成文想自己当年也是在父亲身边跟着辅助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老爷子才开始慢慢放手，经过了一次次考验才同意他成为苏氏集团新一任董事长。
    女儿现在才多少岁？
    研究生刚毕业未满一年，她此前还跳级过两年，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四岁！完全还是个没有经历过社会和人心险恶的女孩！
    哪怕苏蔓是自己的女儿，在苏成文的计划里，在女儿三十岁以前是不可能让她真的进入决策高层的。
    况且，他还有个……
    总之，就是不可能。
    让她隐藏身份从基层做起便是他和父亲谈好的，防止她过早接触集团核心的手段。哪怕是他的女儿，也要防着。
    “那给我明确的一个说法，我要到达了什么样的水准和能力才是时候进董事会。”
    苏蔓却没有苏成文想象的那样就此放弃，她没打算撕破眼前的假象，却一定要这位好父亲给出明确的答复。
    如果，他真是出于集团和女儿的角度考虑，也没想反悔让她做下一任接班人，就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
    苏成文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逼问了，这个人还是自己养大、从前还觉得她懂事、听话的女儿。
    他的心情更加烦躁，靠在董事长办公室的老板椅上，不快地敲着价值不菲的办公桌。女儿这才多大，权力欲怎么会如此重，甚至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有没有想过她如果因为年轻、没经验、能力不足在集团里犯下错，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一个小女孩这么急、这么贪！
    再看到苏蔓一直都不太让他喜欢的冷淡的神情，一点都不像他！
    这个不讨喜的表情，冷冰冰的说话方式和噎人的对话内容，让他更不自觉地将她和自己的小儿子进行对比，苏成文越看苏蔓越是不满。
    “等你将整个集团的运转和具体各项业务都熟悉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做出几个出色的商业案，带出属于自己的一套团队就是时候！”
    苏成文说话已经明显带了怒气，半是敷衍半是真实地说出了一个他认为的理想状态。
    在他看来，女儿虽然不讨喜，还是个女孩，到底也有值得培养的潜质，将来也是可以为苏氏集团做贡献的。
    苏氏集团有如此多的部门以及庞大的下属子公司，想要达到这样一个标准哪怕是天才也需要花上很多年的时间与精力。
    她便慢慢来吧！
    现实会教她变得更加成熟、听话。
    此时，苏蔓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上一世，她确实按照爷爷和父亲的这个要求在集团多个部门摸爬滚打了两年后被分配到子公司做管理。
    好不容易在那家子公司做出了成绩，就在她以为自己也差不多是时候回集团时又被调到了另外一家子公司。
    等她回到集团，那位年纪比她小了五六岁的私生子弟弟却在大学毕业就直接进入集团，成为了董事长助理，并成功展示了多次他超高的“商业天赋”。
    “我说不做管培生不是开玩笑，这是我达成您前半部分条件的证明。”
    说着，苏蔓推出了刚才自己花时间赶出来的一份材料。
    这一举动让苏成文错愕，也再一次给了他带一种不好的感觉。
    似乎自己这番说的话、会给出了条件并不出乎对方的预料，甚至女儿就等着他的这个回答……
    这怎么可能，自己临时说的条件她就拿出了准备好的前半部分条件，这意思是说她已经将整个集团的运转和具体各项业务都熟悉了？
    笑话，她才轮了几个部门。
    她能拿出来什么？
    哪怕是她拿出能证明自己能力的东西，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现在我正式提出换岗申请。也希望您能公正地从集团利益出发，让我去倒该去的位置。”
    “如果您没这个权利，我会以母亲代理人的名义参加下一次的董事会，自己为自己争取。”
    “你！”
    听到苏蔓这简直称得上是挑衅的话，苏成文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愤怒地用手指着她。
    完全不敢相信上一次见面还很正常的女儿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蔓却终于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淡淡的笑容，见苏成文指着她看也不看她给出的东西，她索性直接自己动手翻开材料，硬摆在他视线里。
    “这是我独自完成的一份关于集团现有各部门的情况报告。”
    说着苏蔓起身：“因为匆忙，写的比较简洁。关于公司现有业务的分析报告明天晚上会发送您的工作邮箱。”
    “您说的前半部分条件我自认为已经实现，我对集团已经有了足够了解，管培生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价值。至于后半部分我也需要有了下属，真的拥有一个团队才能证明。”
    说着，完成今天目的的苏蔓起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临走之前，她停住脚步。
    就这么站了几秒，回头看了一眼父亲。
    “顺便麻烦您和人事中心说一声，换岗以后尽快把我的工作牌送到我公寓来，别让我和保安食言。”
    “也希望您别让我失望。”
    第7章 父亲母亲
    认真说完自己的嘱托，苏蔓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被苏蔓这一连套操作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苏成文在办公室里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然后，几位秘书就透过玻璃的余光看见董事长在办公室里突然用力地将一份类似于文件的材料狠狠甩到地上，似乎在办公司里破口大骂又愤愤落下手的样子。
    他们赶紧低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那边那位已经来到电梯前，保持着上来时的面无表情，但脚步似乎变得比原先更加轻快了几分的年轻女孩。
    因为董事长办公室良好的隔音，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停猜测。
    这位究竟是谁？他们在说什么事情？
    其他人装鹌鹑，只有蒋勇在门外等了几分钟，走了进去。
    走进董事长办公室，他俯身将地上的报告捡起，又整整齐齐的将报告放回苏成文的办公桌上。
    身为董事长最信任的下属，蒋勇也是公司里极少数知道苏蔓身份、甚至了解他们约定细节的人。
    “她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这是把我当敌人了？什么态度！”
    “真的是反了天了！”
    “反了天了！”
    苏成文没掩饰自己被女儿忤逆、挑衅的愤怒，指着她离去的身影对蒋勇骂道，简直要气地脑充血。
    整个董事长办公室都充斥着他愤怒的吼声。
    蒋勇不确定他们父女起了什么冲突，只是谦卑地劝慰起他来：“大小姐年纪轻，年轻人脾气急些不奇怪。”
    “她不想想自己说的什么话！居然冲我摞脸子！”
    “我看她就是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苏成文仍然没有消气，苏蔓是他女儿，就必须听他话，绝不能有想凌驾到他头上的想法！
    苏成文喘着气，没想到女儿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让他又气又恨！
    但是，他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念头，压下了他原本有些担心的一个猜测。
    她应该不知道了她还有个弟弟的存在，要不然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苏蔓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孩子，才敢这么嚣张！
    想到这里，苏成文的气反而慢慢消了下来，这个女儿必须要好好教训一番。
    这个年纪的苏成文还完全没有想到下一任苏氏集团董事长的事情，在他看来自己还不到五十岁，是做领导的黄金阶段，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再坐个二三十年。
    最好就是女儿、儿子都听话，成气，未来两个人互帮互助，一起把苏氏集团做好。
    说到底，传宗接代还是只能看儿子。但女儿如果听话，自己也是一定会给她好处的。
    蒋勇的眼神轻扫过文件封面，依旧认真地帮苏蔓说着好话。
    “大小姐确实优秀，做事情也向来有分寸，也许今天是真的有什么原因才惹您生气？”
    “您看看大小姐拿来的东西？”
    说着他规矩地站到了一边，门外助理也端来了苏成文最喜欢的极品红茶。
    苏成文心里舒服了些，皱着眉翻开了苏蔓给他递来的报告。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神情甚至越来越凝重，原本不情不愿的态度也变得越发认真。
    等他将短短几页的报告看完，竟然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是一份确实不长，却又极其深入且一针见血的报告。
    精炼总结了苏氏集团的整体现状，集团各个部门的运转机制与职责、作用，更将部门存在的问题与短板，以及集团未来发展的问题都点了出来。
    不仅不假掩饰地直接点名个别管理层对部门和集团造成的负面影响，还写出了集团运作在制度上的缺陷和隐患。
    这份报告的分量比苏成文想象的要重，重上很多。
    比起女儿说是自己完成，苏成文更相信这是专业机构用了大量时间、人力和数据做出的报告。
    所以，她说自己不愿意在做管培生的位置，要跟争取走到更高层去。如果不答应她，她就要拿着白家的董事位置去董事会争取……
    震惊、疑虑、骄傲、恐慌，极其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苏成文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