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侦探想也没多想地就追了出去,棕色的小斗篷随着惯性在空气中飘起了边角。
然而在他即将握住门把的时候,透过玻璃制的透明店门,却看到那两个青年瞬间消失了。
可恶,被他们跑走了。
乱步先生,那两个人也许是异能力者,要继续追查吗?织田作之助带了点谨慎地问道。虽然江户川乱步经常表现得很孩子气,但在侦探社里确实备受尊重的人物,也是整个社运转的核心。刚刚他那么急切地追过去,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不是异能力者,江户川乱步转过身,我记住那个男生的校服徽章了!之后的事我自己来查就可以。
好的。既然乱步已经做好决定,织田作之助便毫不质疑地接受了。
可是我还是没能赶上最后的蛋糕江户川乱步悲伤地看向空空如也的橱柜。
附近还有一家甜品店,我们可以去看看。织田作之助沉稳中带了一点迅速地说道,作为常年在下午的最后时刻在超市抢特价商品、收养着十几个孩子的男青年,他有经验。
东京帝丹中学校门前。
此时距离放学还没有很久,学生们依然在陆陆续续往外走,参加社团活动的成员更是大多还在校内。
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学生凭空出现。
你家在哪里,五条悟询问道,嘴角勾起习惯性的弧度,求求我的话就瞬移送你回去。
五条先生又想捉弄
好歹我们也认识很久了,阿诚还要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吗?白发青年仿佛才是更年少的那个,不满地对着面前的男孩控诉道。
油性超标了啊,哪怕是这么帅气的长相也不能忍。
七宫诚往前踏了一步,左手按在五条悟的肩膀将他往后重重地推靠到墙上,右手攥住将对方的领口往下拉,隔着五条悟的眼罩还有他自己的口罩,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悟。少年的声音仿佛初冬的薄雪,因为气恼还带着些许咬牙切齿,每个音节都清晰地发出来。
被叫到名字的最强咒术师一时顿住,心跳竟有一瞬的空拍。
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送了。七宫诚说道,同时后撤了身体。借着刚刚靠近的功夫,他从五条悟手里拎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甜品手提袋。
回见。他走到小巷子夕阳能够照射到的部分,银灰色的头发被染成金黄,将白发青年留在阴影里。
当然,我希望再也不见。
在少年离开视线许久之后,夕阳在巷子里洒下的倾斜线都挪动了好几寸,五条悟才动了动,微微抬起下巴,黑色的眼罩后的那双苍蓝色眼瞳盛满了兴致盎然的神色。
虽然同样是感到有趣,但是性质却在这一刻完全改变了。
当天夜晚。
七宫诚将一切收拾完毕后,晚上九点就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与第一次进入副本不同,白日里,无论是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都是敏锐而聪明的角色,倘若从副本出来后未能维持住进入副本前的精神状态,就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端倪。因此他延后了时间。
【检测到达成副本开启条件,请问玩家是否进入该副本?】
【是。】
意识瞬间仿佛沉进了无声的沼泽,被温软的淤泥一点点吞没,直到一丝不留。
耳边很安静,只有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七宫诚还未睁开眼睛,只是稍微动了动身体就感觉到了绵延的痛楚,鼻尖充斥着医院里特有的浅淡消毒水味。
他缓缓睁眼,同上次一样,是陌生的天花板。
顶灯洒下的光芒也白惨惨的,浅色的棉被上,放置着他正在输液的左手。
与上次离开副本时一样幼小的、属于孩童的手掌。
难道这次的副本是紧接着上次副本的离开吗?
所以,上次副本结束之后他应该是被好心人救了。毕竟,琴酒不可能把他送进普通的医院。
七宫诚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口罩还在,顿时松了口气。如果在不自知的时候误杀npc,那可就太丢玩家的脸了。
放心吧,我们没有人看过你的脸。旁边忽然传来另一个男孩清脆的声音,语调让七宫诚感觉到一阵耳熟。
他转头看去,只见七八岁的男孩小小一只,正坐在旁边的看护椅上,拄着下巴看着自己,黑色的短发被梳理得服服帖帖,身上的衣服同样精致整洁,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小鬼,我是江户川乱步。自己同样也是个小孩的江户川乱步探身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七宫诚。
你的身上有个奇怪的谜题,男孩盯着床上更小的孩子,翠绿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尚且带着婴儿肥的面庞透着可爱的认真,但乱步绝对能够解出来。
发言完毕,江户川乱步从椅子上跳下来,在七宫诚的注视下摁响了床头的闹铃。
病房的门应声而开,但来的人却不是医生,而是容貌秀美且气质端庄的女士。显然,她一开始就站在门外不远。
乱步,那孩子醒了?她走过来,将像炮弹一样跑过来的男孩接住。
是的哦,爸爸呢?江户川乱步抬起头问她。
在楼下。女人简短地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病床上醒来的小孩身上。
过小的年龄,让他即使平躺在床上,也只占据了病床一小半的空间。如果不是在车灯扫过的时候注意到了异常,男孩恐怕今夜就会死在野地里。
医生和护士们推门而入,给男孩戴上了一些监控身体状态的设备,同时询问各种问题。七宫诚就像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样,有的问题回答得简短,有的问题则含糊而天真地混过去。
根据手腕和身上曾被绳子勒过的痕迹,江户川夫妇轻易判断出这个孩子或许经历了并不友好的绑架。而诊断书上的伤口说明,他是直接被从高速行驶的汽车上丢了下来,这才奄奄一息地跌落在地里被他们捡到。
曾经在警署担任高层的江户川先生本想报警,但是却被自己的孩子和夫人一起阻止了。
因为这个孩子竟拥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特殊才能。
在揭开男孩的口罩之前,某些蛛丝马迹的推测让他们停下了动作。实际上,江户川先生此时在医院的楼下,正是为了消除他们曾来看诊的记录。
对于横滨三大势力的隐秘都有所了解的前警署警官来说,年幼而危险的异能力者流落在外的后果,他最清楚不过。
所以,最可靠的解决方案就是,等男孩醒了以后说出家人的线索,或者由他动用自己在警界的影响力暗中调查。
七宫诚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们检查完,看着他们又与江户川夫妇就病情说了些话,便又呼啦啦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与江户川一家人。
看到他们注视过来的目光,男孩默默地拉高了被子,一直拉到下巴上,试图把自己埋起来。
除了名字,他基本上维持了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琴酒从没透露过他们住的安全屋所在地叫什么,即使他知道地点,那里一旦出事肯定会被立刻转移。倘若冒然告诉这家人线索,反而可能会招致组织带来的灾祸。
孩子,你家大概在哪里?
我不知道
亲人的联络方式呢?
我不记得了他垂下眼,眸光黯淡,言语不清,就像是被绑架吓坏了的小孩子。
第19章 两小无猜
即使没能问出来有效的信息,江户川夫人还是爱怜地摸摸男孩的头。
三天后,调查的结果不尽人意。
诡异的一点在于,在江户川夫妇捡到七宫诚的地方,除了这个孩子之外,什么其他的痕迹都没有。包括假设他被从行驶的车辆上丢下来,在地面上可能会有的拖痕,全部都没有。
那孩子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
不排除是异能力者出手。江户川先生推断道,在横滨市警局也没有名为七宫诚这个孩子的任何记录。
线索太少了。江户川夫人微皱眉头,虽然那孩子比起最初活泼了些,但还是说不清楚自己的家,我甚至怀疑他一开始就没有正常地生活,而是一直被隐藏着,直到这次意外,他才被我们捡到。
穿着新买的侦探服,少年江户川乱步趴在卧室的门后,听到了母亲的后半句只言片语,露出好奇而兴趣十足的表情。
在医院呆了一个月,七宫诚的身体被养好了大半,被江户川夫妇带回了家。
他隐隐觉得这是系统的安排。
因为在这段时间的交流里,七宫诚发觉,江户川夫妇捡到自己的地方压根不是被劫匪带走的那片区域。即使当时他一直被关在后备箱里,但横跨了半个游戏地图的距离差距,还是很深切地感受到了。
这是一个位于山脚的小镇,环境优美而僻静,山上萦绕着薄雾,植被葱翠。
汽车一路驶过大道,驶过两边低层错落的房屋,驶过住宅前的甬道,驶入一个修建得整齐而干净的房屋前的院落。
江户川乱步最先从车上开门跑下来,随后是驾驶位的江户川先生,从夫人手中接过了后座的戴着兜帽和口罩的小男孩。
乖孩子,进去吧。江户川先生站在门廊前温和地说道。
他被江户川夫人牵着手,迈着小短腿,跨过了房前的两阶楼梯。
鞋子是临时在经过的商场买的。
看着自己的父母对这个捡到的小孩关怀备至的模样,即使知道对方是大病初愈,江户川乱步还是撅起了嘴,跑过去一把拉住了自己母亲空着的另一只手,还弯腰对男孩做了个鬼脸。
少年怀揣着警惕的心思显而易见,仿佛被他人入侵领地的小猫,向着来人不断哈气。
乱步。江户川夫人垂眸,带着点无奈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这才撇嘴停下了幼稚的举动。
房屋的正门被江户川先生打开,乱步先一步跑进去,换掉鞋子就扑到客厅内的沙发上,随即又很快地回头看。
小小的男孩病号服外套着的是江户川乱步小时候的衣服,外套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帽子上有两个绒布的猫耳朵,后背下方的位置垂下来软软的尾巴,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仿佛某种初生的小动物,怯生生地来到了新的居所。
江户川乱步假装不在意地看向另一边,实际上却不自觉地把注意力挪过来。
有点可爱。
而被口罩和兜帽遮掩严实的七宫诚并不知道自己在第三方视角会是怎样的形态,不过,大概只有琴酒会认为这个年纪的乖小孩又弱又麻烦。
在医院居住的时候,七宫诚就渐渐认识到,将自己捡回家的男主人身份似乎也非同寻常。
即使那夜自己发生了灵异的位移,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组织不可能找不到他。姓名、长相和外在表现都是很明显的线索。只能说信息被压了下去。
七宫诚的身体还没有好透,更需要的是长久的修养。小小的身形总是浇灭他开拓副本地图的欲.望,因此他连续两天待在江户川夫妇为他安排的房间没有出去。
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带起一阵轻风。
你为什么总是呆在房间里?来人的声音清脆,我听妈妈说,你现在已经能适当出去散步了。
七宫诚转过头,是江户川乱步,他显然才从外面疯跑回来,气息还没有喘匀,身上还带着外面掺杂着花香的冷气。面上红扑扑的,透着健康的颜色。
两天的时间,七宫诚的宅属性程度轻易让少年褪去了原本的警惕之心,反而是对这个谜题本身的好奇压倒了一切。江户川乱步并不知道异能力者的存在,因此暂时还并没有推理出结果。只当这是像平常一样父母给自己的案件考题。
见状,江户川夫人同样跟着走了过来,跟着乱步一起出去逛逛吧。
她替七宫诚换好衣服,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出去玩的时候不要跑,记得照顾好弟弟呦。
我知道了!江户川乱步拍拍胸口,仿佛一个可靠的小大人,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虽说是出门玩耍,但两个小孩的活动范围最远也没有超过这个住宅院落前的甬路。
我们要玩什么游戏?七宫诚被他牵着手,带到了门廊前。
捉迷藏。江户川乱步轻快地说道,好了,我们可以用石头剪刀布确定一下到底谁先躲起来。
两个孩子比试一番,最终七宫诚成为了要躲起来的角色。
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我数二十个数就去找你。江户川乱步闭上眼睛,大声地说道。
20。
小一些的孩子慌慌张张地左右看看,在倒计时过了好几个数的时候才找了个方向跑了过去。
0。
站在花木掩映间的少年睁开眼睛,微微点头,即使躲得再隐蔽,乱步一眼就能看出躲藏的位置。
三分钟后,江户川乱步拨开了表面上郁郁葱葱的树丛。
找到你了!
在两层枝叶后,正是团成球的小孩子,那双鎏金的眼瞳懵然地随着抬头的动作将视线的焦点落在他的身上。
虽然找到他的难度一点也不大,但是依然让江户川乱步油然而生一种仿佛跋山涉水之后找到宝藏之后的成就感。
他对蹲坐在草地上的男孩伸出手。
乱步哥哥好厉害。七宫诚顺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因为他明白乱步找到他是基于推理的才能而不是漫无目的的缓慢寻找。
你刚刚叫我什么?第一次听到男孩说出了这么长的字句,江户川乱步反而露出些许惊讶的模样。
这是一种骤然腾起的陌生情感。从小到大江户川夫妇都将乱步保护得很好,他没有同龄人的朋友,也从未接触过其他小孩。被小孩叫哥哥的感受让他觉得新奇,来自对方的夸赞也让他飘飘然。
这和什么都知道的大人给他称赞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有种自己被真切地崇拜且注目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