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内只放置了一座菩萨,慈眉善目,悲悯众生。
李乐兮素来不信神佛,她将裴瑶放置在蒲团上,自己顺势坐了下来,与菩萨对视一眼。
菩萨的唇角有抹微浅的弧度,似笑非笑,李乐兮不认识这尊菩萨,也不打算去深究。
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弯了弯,俯身去亲亲裴瑶的唇角。
小殿内燃着缱绻的清香。
裴瑶醒了,凝视着李乐兮。
李乐兮扬首去望着菩萨。
两人没有对视,裴瑶醒了会儿,依旧觉得困,抱着李姑娘的胳膊复又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李乐兮笑了,望着悲悯苍生的菩萨,檀香气息浓厚,她温柔地笑,本宫从不信神。
她以楚元的皇后自称。
将来,会是裴瑶的皇后。
人定胜天,何必拜佛。佛普度众生,为何就会普度到自己。
信佛、拜佛,不过是寻求心安理得罢了。就算菩萨真的存在,她也无所畏惧,
许久后,李乐兮抱着裴瑶离开小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后院,裴瑶醒了在,在床榻上翻了身,看向更衣的女人,背部肩际优美的弧度让人浮想联翩,肩际下腰间纤细。
一寸寸的肌肤,如同连绵的雪山。
若能站在雪山上望着风景,也是不错的。
醒了?李乐兮转过身子,目光落在裴瑶那双眼睛,唇角弯了弯,晚上吃什么?
想吃李乐兮。裴瑶托腮,整个身子趴在床上,两条腿还不忘显摆一番。
李乐兮睨她:没有,但是我想吃了无望小师太。
裴瑶撇嘴:李姑娘,你想吃清蒸还是红烧?
清蒸怎么吃?李乐兮问道。
裴瑶说:清蒸就是放点水,撒些葱姜碎末,置于热水上蒸。
你的意思就是将你放在热水上,撒些花瓣,等到全身泛红,再一口一口吃了?
裴瑶爬起来就要去堵住她的嘴巴,李乐兮不为所动:红烧如何吃呢?
红烧、就是放些酱料,干烧。裴瑶咬牙。
李乐兮颔首,红烧就是将你放在榻上,硬上。
裴瑶捂住那张坏嘴巴,你活了百年,就是这么玩的?
活了百年,总是有些长处的。我的长处就是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再慢慢将你吃了。李乐兮轻笑。
你当我是兔子吗?裴瑶不高兴,看着兔子生崽,再将兔崽偷回家慢慢养,费心养大后,就为了剥皮吃掉。
李乐兮笑得扬唇,冷不防裴瑶扑了过来,她接住温热的身体,未来的皇帝陛下,你该回宫去了。
老色胚,你盯着我多少年了?裴瑶将李姑娘按在坐榻上,揪着她的耳朵发问。
优雅些。李乐兮按住裴瑶的双手,将她双手桎梏,笑吟吟地看着她发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巧笑说道:小兔崽,你想问什么?
我之前是不是喜欢孟筠?裴瑶也不藏着掖着,心里难受。
李乐兮唇角的笑意敛住,半晌才道:你还喜欢她?
我想不起来她,怎么喜欢?裴瑶感觉双手上的劲道松懈不少,她趁机挣脱,你说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李乐兮恍惚了会儿,孟筠告诉你的?
你先说说,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裴瑶掐着李乐兮的脖子,故作凶神恶煞。
李乐兮轻易拨开裴瑶的手腕,冷笑道:不过一段不好的记忆罢了。
你就这么理直气壮?裴瑶的眼神骤然黯淡下来,望着李乐兮面容上的冷漠,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失望,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是你让我取走的。李乐兮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襟,唇角勾出淡然的弧度。
裴瑶哼了一声,那你现在还我。
取走了就没有还回来的道理。李乐兮拒绝了,想要回去?
她笑了,看向裴瑶:你以为我是神?想取就取,想还就还?
你可以的,你只是不想还罢了。裴瑶坚持自己的想法。
李乐兮的眸色恢复旧日的冰冷,毫无温度,还不了。
可以的。裴瑶高声喊了一句,你在欺骗我。
欺骗?李乐兮讽刺一笑,站起身,长身玉立在裴瑶面前,你不也骗过我。
我、我没有骗你。裴瑶发愣了,她什么时候欺骗过李乐兮。
李乐兮瞧见她迷糊就加重语气:你骗过我很多次。
没有、没有,你在诓我,你将那些记忆还我。裴瑶真的生气了,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你不还我,我就不要你了。
李乐兮怔忪,旋即就道:我现在就不要你了,走。
裴瑶哭了,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走就走,我自己下山找房子住。
言罢,孩子气地去收拾行囊,屋外的青竹与若云对视一眼,忙要进屋去劝。
刚走到门前,屋门砰地一声就关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主动止步。
青竹害怕裴瑶被李姑娘欺负,担心地看向若云:不让我们劝?
若云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悄悄拽了青竹的袖口:不让劝就不劝,我们主子对你们主子好着呢。
青竹眯眼朝里面了一眼,什么都看不见,又贴着窗户听了听,里面传来砰砰砰地声音。
不听还好,一听就吓得心脏快速跳动,好像、好像在打架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李姑娘的声音:我没有碰她。
青竹吓得立即后退两步,那刚刚砰砰地声音是什么声音?
裴瑶在屋里收拾钱匣子,李乐兮眯眼看着她:钱是我挣来的。
意思是你不能带走。
裴瑶愣了下,赠送是不能收回的。
你都不要我了,还好意思拿我给的银子?李乐兮坐在坐榻上,斜睨着小东西。
裴瑶却道:我的银子,自然好意思拿。她一股脑地塞进自己的自己的行囊里,不顾李乐兮冷漠的眼神。
银子是最重要的,她拿好银子以后,又去床榻上找到自己的话本子,再度塞进去,又拿了几件袄子。
李姑娘再度提醒她:袄子是我花银子买的。
这是青竹拿来的,贴你名字了吗?裴瑶厚着脸皮继续塞进去。
衣裳、银子都拿好了,也无甚可拿的,她抱着行囊就往外走。
李姑娘好心提醒她:你的糖豆不拿?
对,糖豆是我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裴瑶拍了拍脑袋,去柜子里找出自己的糖豆,盒子丢掉,拿油纸包着塞进香囊里。
香囊太小,装不下,她就自己咯吱咯吱咬全咬碎了吞掉。
李姑娘道:你吃不完,给我几颗。
想得美,丢掉都不给你吃。裴瑶回瞪了一眼,将吃不掉的糖豆丢在地面,拿脚狠狠跺了几脚才肯罢休。
啧啧啧。李乐兮看得摇首,她可没有小东西狠,宁愿丢了都不可她吃。
白养这么多年了!
将糖踩完以后,裴瑶确信自己没东西落下后,这才打开门要走。
李姑娘想了想,又说一句:厨房还有你买的很多酱料,不带走吗?
不裴瑶及时停了下来,不能便宜了李乐兮。
裴瑶将东西放下,哒哒哒跑去厨房。
青竹看着大包小包的行囊,脑子有些发懵,殿下要离开?
若云看向屋里的主子,小心翼翼道:您要不要劝一劝?
不劝,腿长在她的身上,爱走就走。李乐兮看都不看一眼,目光只落在地上的糖豆上,心中哀叹,藏着掖着不给她吃也就罢了。离开了,还要丢掉。
自己到底养了个什么玩意?
裴瑶从厨房里走出来,两手空空,走到门口,背起行囊就走。
青竹急忙去拦,您去哪里?
住客栈。裴瑶言道。
屋里的李姑娘好心提醒她:客栈可不便宜,一日就要几贯钱,指不定还有盗贼来偷银子。
不用你管,你闭嘴。裴瑶终于硬气了一回。
李姑娘讪讪地闭上嘴巴,巴巴地看着裴瑶,下一刻,下榻走过去,瞧了一眼她的香囊。
裴瑶要她闭嘴,她就不能说话了。
她回屋找了一根绳子,递给裴瑶。
裴瑶不解,还是接过,再看着李姑娘将绳子一端系在她自己的手腕上,裴瑶糊涂:你作甚?
李乐兮将行囊递给裴瑶,手指着门外,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青竹与若云登时明白过来,掩唇而笑。
裴瑶扔了绳子,气急败坏道:我走为何还要带你。
李乐兮气定神闲:你拿了我的银子、拿了我的衣裳,你说是我送你的,是属于你的。既然这样,我这个人也是送你的,你也该一道带走。
不要脸。裴瑶骂了一句,抱起自己的行囊就走,走出屋子,就发现李乐兮跟在她后面,别跟着我。
李乐兮望望天,不说话。
裴瑶抱着香囊小跑着出后院,一面走一面看,出了山门,回头去看,李乐兮跟着来了。
她停了下来,要脸吗?
李乐兮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放了一块糖: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计这卷共计76章,已经写完了。
下卷:江山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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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裴瑶气得说不出话了,都已经不要脸了,还能说什么呢?
她干巴巴地瞪了两眼,抱着自己的包袱往山下走。
不知不觉间选了一条崎岖的山路。她望着嶙峋的峭壁,无端往回缩了缩,主动往回走,另寻山路。
往回走,就能遇到李乐兮,她也没正眼看对方,从她身侧略过,直接走了。
李乐兮不去碰她,就这么慢吞吞地跟着她走。
换了一条路走就会耽误时间,天色入黑了也没走下山,两人停在山阶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裴瑶先开口:都怪你,你不跟着我,我就不会走错路,这个时候回去,城门早就关了。
李乐兮想说:你自己走了十多年的路都会走错,能怪谁?
这句话说出去,裴瑶肯定炸毛,她默然闭上嘴巴,选择性点点头。
裴瑶不想露宿野外,下山不行,只好往山上走去,没有回后院,而是去找师父。
李乐兮终于忍不住了,拦住她:半夜三更叨扰你师父不好。
我师父要我,不会抛弃我。裴瑶不甘示弱,努力平视眼前人。
天色大黑,大殿内的灯火微弱,几乎照不到门口。
昏暗的光线下,李乐兮看到了裴瑶眼中的光,或者说,那不是光,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
想哭就哭,别忍着。
裴瑶不哭,依旧选择推开她,抬脚踏了进去,去找师父。
静安的屋里还点着灯,豆大的烛火不起眼,远远看去,略有些黯淡。
裴瑶敲敲门,屋里的人打开门,无望啊,你怎么来了?抬眼就瞧见她手中的行囊,再观一眼身后的李乐兮,静安师太自己哭笑不得,吃了吗?
没有。裴瑶的声音带了些鼻音。
要哭了。
静安抬手抱抱她,冲着李乐兮道:劳您去做些素面来。如果可以,再加些鸡肉。
李乐兮颔首,您稍等。
静安好笑,牵着裴瑶进屋,擦擦她的眼泪,为什么呢?
她说不要我。裴瑶闷闷地说一声,不要就不要,她还是庵堂里的无望小师太。
静安笑意更深,肯定是你说先不要她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裴瑶沮丧道。
静安没有说话,淳朴的面容上浮现些许对裴瑶的心疼,你说不要她,她自然就不要你。她不欠你的,为何要这么宠着你。
裴瑶埋头不肯说话了,闷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她欠我的。
是吗?救你出水火,还欠你的?无望啊,做人要讲良心哦。静安温柔笑了笑,低声说道: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是天定的。她和天争了你,你也可以不要她。不要了就不该伤心。
你想想啊,她功夫那么好、相貌又好,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没有你,还会有其他人抢着要。
你见过那么多女人,为何独独喜欢她呢?
我不喜欢她。裴瑶沮丧,贴着师父的肩膀靠了下来,我都不晓得什么是喜欢,就只是想同她在一起罢了,想亲亲她。
静安拍了拍她的小脸:师父不知什么是喜欢,但你说的这些,也有些奇怪。陌生的两人,想要朝夕相处,不是喜欢是什么?更何况,你还想亲亲她,小心思坏得很。
屋外的人笑了笑,裴瑶的喜欢太简单了。
她转身离开,去做面条,回去的路上,她在回忆着面条该怎么做?
还有,小厨房里有鸡肉吗?
如果没有鸡肉,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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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宣室殿内,裴绥还没有休息,在舆图前站立良久,面对棘手的战局,束手无策。
师尊若在,必然会妥善解决。
他想起那位风华绰约的女子,心中悸动,她美若无暇,心思过人,若不是对立的局面,他都想亲自去请她出征。
楚兮。他想起多年前初见的那面,楚兮手中的剑似游龙,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