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兮轻笑,她若不染,又该谁来染,裴瑶吗?
裴瑶会死,她不会死,既然不会死,何惧这些佛语。
话真多。李乐兮嫌小东西聒噪,将她双手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往后山走,一面走,一面同静安师太歉疚:让您担心了,无妨,我来教导她。
静安师太习以为常,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每回无望闹脾气,都是李乐兮来安抚。
裴瑶的性子好哄,给些吃的就知足了。
两人回到后山,里面干净如新,李乐兮将人丢在榻上,回身去找东西。
裴瑶觉得不对劲,晃着双腿不禁发虚,你找什么呢,血玉都碎了,没有了。
李乐兮扶额,被裴瑶气糊涂了,她只好作罢,回身看着裴瑶,你不应该道歉吗?
裴瑶星眸圆瞪,你杀人,作何我来道歉。讲理吗?你又不是菩萨,凭什么给你道歉。
我是你的菩萨,还是活的。
裴瑶:
作者有话要说: 李乐兮:说出我一个缺点,发一个红包,本宫先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前面红包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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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温婉
寺庙里的菩萨有求不会应,但活菩萨就不同了。
裴瑶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遂将自己送了出去。
回到庵堂已是午后,两人用了些斋饭,静安便拉着裴瑶去念经。说念经也是真的念经,李乐兮听到大殿内的声音,唇角微扬,寻了一台阶坐下等人。
等至天黑,终见无望小师太提着裙摆一蹦一跳的走来,她好笑:十八岁了,还跳什么。
裴瑶不理会她的讽刺,认真道:念经会让人感觉很舒服。心都干净了,多舒服啊。
这回轮到李乐兮不理会她了,学着她平日的态度哼唧一声,牵着她的手一道离开。
不知是不是念经的关系,裴瑶心情好了很多,眉眼弯弯,同李乐兮说话的语气也和缓许多。
夕阳西去,落在两人身后,拉出一道悠长的影子。
马车还在山下候着,不仅有她们的马车,还有其他香客的马车。并列停在一起,裴瑶多看了一眼,发觉车夫头顶上的泡泡很少,这是有血光之灾的征兆。
她悄悄拉了拉李姑娘的袖口,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无甚可奇怪的。李乐兮随着裴瑶的视线扫了一眼,唇角勾出一抹笑,拉着裴瑶快速登上马车。
车夫等两人坐稳后,挥鞭疾驰,马车快速前进。
裴瑶心里藏着事情,临走的时候还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几辆马车还停在远处。李乐兮却拉下窗帘,小师太,你心善,可知旁人对你起杀心。
何意?裴瑶不明白。
话音刚落,马蹄骤然高高抬起,车夫怒喝一声,车内的裴瑶神色大变,李乐兮却道:我们三人,对方可是很多人呢。
李姑娘以一当百,不怕不怕。裴瑶神色微缓,悄悄掀开车帘,外间站了不少黑衣蒙面的人,她不害怕就是有些好奇,聪明又漂亮的李姑娘,你可能告诉我,是谁派来的?
南疆或者李承业。李乐兮悠然,依靠着车壁,不见一丝慌张。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裴瑶不高兴了,这些人真讨厌,让你又添杀戮。
李乐兮逗她:本宫可以不杀人的,本宫自己逃,陛下自己慢慢应对。
你裴瑶凝着面前说玩笑话的李姑娘,凑至她面前,你等我一百二十年,舍得我被他们杀了?
说的也是,如此一来,对不起这一百二十年。李乐兮故作一叹,蓦地将她的脸颊朝着裴瑶处靠了靠,眼睛却凝着车顶。
裴瑶眯着眼睛去亲她的脸颊,快去、快去,车夫会死的。
急甚。李乐兮不满足,又揽着裴瑶的腰肢,将人按进自己的怀里,炙热的吻从脸颊落至胸前。
车外,刀剑声重叠,刺耳似闪电。
许久后,车门打开,帝王剑出鞘,裴瑶趴在车窗上,朝着李姑娘挥手,动作快些,回去有糖吃。
一心向善,偏偏被人拉至恶魔地狱,错不在你,错在世道。
这是静安的话,裴瑶回想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人在乱世,不能如意,唯有自保,才是最该做的事。
她回过神来,尸横遍野,这回,是该杀。
裴瑶放下车帘,许久后,马车复又起步,她慌了,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师太,坐稳了。
李姑娘,你怎地做了车夫?
李乐兮阖眸,鼻尖的血腥味让她呕吐,满身血腥,裴瑶该会讨厌的。
车夫死了。
那你当心些。裴瑶小心地挪着步子,挪到门旁就一屁股坐了下来,背靠着门板,嘴里还怕同李姑娘搭话:李姑娘,我觉得你没有错。
李乐兮握着缰绳的手一颤,唇角溢出些讽刺的笑,不屑又无趣,她没有回答。
裴瑶自己嘀咕,师父说,世道艰难,杀戮在所难免的。她没有得到回应,伸手拍了拍门板,问李姑娘: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李乐兮不愿回答,门板声拍得心口发慌,她不耐道:听到了。
李姑娘,我想学功夫,你教我,可好?裴瑶唠唠叨叨,开启话匣子:你看我这么聪明,还能看到旁人不能看的东西,你说我这么厉害,肯定会
闭嘴。李乐兮冷斥,马鞭猛地甩在马屁股上,马儿惊叫,拼命地往前跑。
秋日里风声带着冷意,扑面而来。
赶至洛阳城,李乐兮在城门处留下,令人去找赵奎。衣襟染血,血腥味让人退避三舍,没有人敢靠近她。
裴瑶想推开车门,可李乐兮坐在车门处,门就推不开了。
赵奎来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李乐兮耐着性子吩咐几句,肉眼可见赵奎的脸色变了,接连答应几声,疾步跑去。
李乐兮依旧驾车,不同于方才的速度,这回是慢悠悠的,裴瑶数度拍打车门,想要出去。
李乐兮心情不好,没有应承,一味地勒着缰绳,进入上东门后,她跳下马车。
荆拓闻讯赶来,面露紧张,皇后。
去查查庵堂外的尸首是什么人派来的。李乐兮简单吩咐几句,目光扫了一眼马车,抬脚就走了。
车里的裴瑶立即下车追了过去,皇后、皇后。
李乐兮有心躲避,裴瑶跑着也追不上,宫廷又大,跑过一段路,她就没有力气了,蹲在地上大口喘息。
裴瑶眼睁睁地看着李乐兮身影远去,鼻子忽地发酸,小气鬼
回到中宫,李乐兮沐浴后躺在南窗上看书,手中捧着的书许久没有翻过一页,裴瑶气鼓鼓,上前就拂开她的书,你为何丢下我。
自己跑不过,还有脸来兴师问罪?李乐兮轻抬眼皮,眼内一片平静,平静的湖面映着裴瑶气愤的神色。
裴瑶又气又累,戳着她的额头说道:你是故意的,仗着功夫好,故意丢下我。
那又如何?李乐兮冷淡地说了一声,将被裴瑶拂落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平静说道:你连追都追不上我,哪里来的勇气让我别杀人。
你裴瑶干瞪眼,气鼓鼓半晌,忽地就怂了,你抽什么疯呢。
百里沭说得对,就是一疯子。
言罢,她转身就走,放下豪言:别来找我。
青竹等人吓得不敢言语,女帝生气走了,青竹急忙跟随,若云朝殿内看了一眼,走进去提醒皇后:陛下生气走了。
无妨。李乐兮倒很平静,只闻了闻自己的双手,似还有血腥味,她又道:备水。
洗一遍,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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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遭到刺杀,百里沭第一时间赶过去,她比荆拓慢了一步,到时,荆拓都已将尸体摆上马车。
百里沭制住他,我先看看。
荆拓吩咐人停了下来,将尸体身上的布掀开,百里沭捂鼻凑了过去,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简单查验后,她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荆拓给她递去干净的帕子,道:有什么发现?
都是、南疆来的死士,赶紧都烧了,尸体身上带了毒。自己死了不算,还想用毒来祸害人。百里沭深吸一口气,心里依旧感觉不舒服,自己掏出一瓶药吃了一颗。
见她吃药,荆拓不敢迟疑,吩咐人一把火烧了,又上前去讨药吃。
百里沭也不小气,将整瓶药丢给他,自己先回洛阳。
荆拓没有迟疑,拿到药后就吃了,等到尸体都烧了以后才回洛阳复命。
亥时时分,他去中宫复命。皇后坐在屋檐下赏月,手中托着一盏茶,他事无巨细地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你将她国师府盗了,她竟还赠药,乖徒弟,你怎么那么傻啊,药瓶呢?李乐兮扶额,百里沭又不做好事。
臣还留着。荆拓忙不迭将药瓶递给皇后。
李乐兮捏着药瓶,目光晦涩,忍不住笑了,荆拓,你娶妻了吗?
荆拓无妻无子,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李乐兮。他是由李乐兮养大的,也一直在履行着做徒弟的职责,娶妻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乐兮叹气,这是情。药。百里沭最擅长的就是情。药。
荆拓莫名感觉一股燥热,心口开始发烫,他咽了咽口水,臣、臣该怎么做。
去冰室里待一夜,若是不成,就只好成亲。本宫、祝你好运。 李乐兮发笑,百里沭阴险,吃了闷亏怎么会不讨回来。不过情药罢了,无伤性命。
荆拓逃了,去找冰室。
李乐兮躺在榻上,有些犯困,徐徐合眸子。
不想一闭上眼,就见到楚元。楚元爱穿黑衣青竹袍服,宽大的袍服将她纤细的身子笼罩,她坐在议政殿内,皱眉不语,显然很不高兴。
楚元抬首,见到她,蓦地笑了,起身相迎:皇后,你来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楚元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两人一道在龙椅上坐下。楚元浅笑,拉着她的手说话,说趣事,说玩笑,偏偏不说朝堂政事。
她开口问楚元:阿初,我若死了,你得长生,你会思念我吗?
一人孤寂,我会去找你的。楚元紧握她的手,没有逾矩,更没有亲昵的动作。她慌了,想去亲楚元。楚元伸手将她推开,皇后,你不喜欢女孩子,何必勉强呢。
不,阿初,我喜欢你。
皇后,你的喜欢太重。江山太轻,难以承受。朕更是难以接受,不如你放开自己,何必呢?楚元语气很轻,像是在哄孩子,轻轻说话,怕吓到了她。
她哭了,拉着楚元的手不愿松开,你的喜欢,让我惶恐、让我昼夜不宁。我在想,重来一次,我定会喜欢你的。
你已经做到了。楚元笑意很深,眉梢眼角都是宠溺,朕对你无愧,你对朕亦是如此。乱世考验人心,你做的很多了。杀戮不代表心恶,何必拘泥于这些无稽之谈。
她怔忪,眼前的楚元模糊起来,她伸手去抓,两手空空,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烛火昏暗。
她梦到了楚元,一百多年来第一次梦到了楚元。
楚元肯入梦了?
皇后娘娘,国师求见。若云轻轻出声,皇后额头生汗,眼神涣散,似是做了噩梦。她关切道:您有不适吗?
传百里沭。李乐兮咽了咽口水,慢慢地将不适压入心口,随手摸到早已冷却的茶,大口喝了,冰冷的茶水蔓入心口,心骤然冷了。
少顷,百里沭来了,她恢复常态。
百里沭借着灯火打量面前的李乐兮,看似与平时无异,可周遭诡异的气氛让人无端逼仄,她下意识道:皇后不适?
你查到什么?李乐兮不答反问,将茶盏搁在手畔的案几上,抬眸凝着百里沭。
百里沭唇角勾起笑,你也会上当,他们的血确实有问题,你身上染了太多的血,乱了心智。
幻术?李乐兮不自觉开口,用血造出来的幻术,可我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我方才做了一梦,百年不入梦的楚元,竟然肯来见我了。
你也说了百年不入梦。百里沭冷笑,情之一物真害人,你竟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你做梦是前兆,自己收拾好自己吧,我可不帮你。
李乐兮站起身来,将案几上的烛火接过来,不用你帮忙。
你梦到楚元,皆因你心里的执念,我需先提醒你,楚元和裴瑶不可共存,你今夜梦到,就会日思夜想。执念愈发深,你就永远走不出自己给自己打造的囚笼。百里沭道。
旁人的囚笼容易走出来,自己的囚笼只会越陷越深。
危言耸听,忙你该做的事情。李乐兮并不在意,不过一梦罢了,她怎么会走不出来呢。
她是李乐兮,杀了不知多少人的李乐兮,佛都无法阻止她杀人,一梦境如何会阻挡。
百里沭见她浑然不在意,忙说道:你给裴瑶的南疆秘术,你自己应该清楚。你能让她忘了人,他们也能让你深陷一个人的执念中。李乐兮,你是人,不是战无不胜的神。休要给你自己太多的优越感,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执念是你的心魔。
李乐兮无所畏惧,甚至轻笑,冷对百里沭:什么是执念?你告诉本宫。
百里沭皱眉,你已陷进去了。
我没有陷进去,你不过是孤独活着的可怜人罢了。百里沭,你不懂情爱,不知爱慕,这样的你,真的可怜。
李乐兮,你当真陷进去了。我只希望你记得楚元为何将长生药给你,她不过是希望她爱的人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像你这般成了一个疯子。百里沭朝着李乐兮俯身大拜,恭谨万分,慢慢往后退了两步,接着退出了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