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朗强迫自己接受魏恒就是魏恒,而非常念的这一信息,从祝玲刚才的话中又分拣出一个重点。
孤儿院。
或许魏恒和常念的身份偏差,就从孤儿院开始。
他没有忘记,常念被常家领养前的原名叫江浔,是一名弃婴,当魏恒离开孤儿院被资助读书后,江浔也在同一天被常家收养,更名常念。
魏恒和江浔同一天离开孤儿院,一人继续沿用之前的身份,一人更名作为常念继续生存。
“你刚才说,魏恒家人死后被送进孤儿院,你还天天去看他?”
邢朗看出她的抵抗情绪,和她保持着距离,在一旁问道。
祝玲不敢看他,点了点头。
邢朗深深沉了一口气,看着她问:“那你知道孤儿院里有一个叫江浔的孩子吗?”
“江浔……”
祝玲念着这个名字,回想了一阵子,微微的向邢朗的方向转动眼睛,低声道:“是那个,右脚有点跛的孩子吗?”
有点跛的右脚……
邢朗想起了魏恒时常拄的那把黑伞,和魏恒离开黑伞也可正常走路的双脚,终于明白了魏恒明明可以正常走路,为什么还时常拄着一把伞。
原来魏恒在模仿江浔。他是魏恒,但是他却在模仿别人。为什么?
“就是他,你还记得什么?”
邢朗道。
祝玲又回想了一阵子,道:“我记得每次我去看魏恒的时候,那个孩子都在魏恒身边。后来……我就离开银江,和丈夫来到芜津生活。我给孤儿院打过电话,问他们的魏恒的情况,他们告诉我,魏恒被一个大善人资助,上了一所很好很好的学校,学习成绩很优秀,一直拿奖学金呢。”
说到这里,祝玲浅浅的翘起唇角,即欣慰又喜悦的模样。
“魏恒家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祝玲咬着下唇,似乎难以启齿,但扛不住邢朗的凝视,只得开口:“魏永民不仅打老婆,还打孩子,有时候连小女儿都打。他是一个很不负责的男人,醺酒好赌不说,还骗了朋友的一大笔钱,那钱是他朋友借高利贷用来创业的,被他骗走以后,他朋友打听到他的消息,堵上门要债,就把……把魏家一家人逼死了。”
魏永民骗朋友的钱这一点,邢朗在档案上看到过,当时只把这件事当做魏永民斑斑劣迹中的一桩,没有深究,现在听到祝玲提起,邢朗才加以重视。
“你知道上门要债的人是谁吗?”
祝玲啃着指甲吃力的回想,忽然道:“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姓常,叫……常明山!”
下山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黑沉沉的夜从山顶顺着山路往下延伸,像一条黑色的巨蟒,盘在林巅树梢,天上挂着一弯灰霭霭的月亮,像是莽咬了一口。月晕照出几片沉甸甸的云,是石青色的,像掉在海水里的云,冷的要渗出水来。
“没错,常明山的确是芜津灭门案的被害者之一,也是常念的养父。”
陆明宇在电话里如此对他说。
副驾驶车窗降了一半,邢朗把脸朝着窗缝,用力的吹着山间刺骨的冷风。
“……车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你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邢朗说出距离秦放的餐厅很近的一家旅馆的名字,道:“一个小时后见。”
挂断电话,他把海棠的手机放在驾驶台上,很疲乏的道了声谢。
海棠开着车,走在回城的路上,转眼就从山腰下到平地,前方城市的灯火逐渐明晰灿烂。
“我爸和我爷爷也在讨论你的事情。”
海棠翘着唇角,声音里却没有笑意。
邢朗合上车窗,闭眼靠在椅背里,笑问:“他们怎么说?”
海棠看他一眼,默了片刻才道:“没什么,只说你遇到难事了。”
四十几分钟的路程过后,海棠把车停在一间门脸简陋的旅馆门前,等邢朗下车后,叫住他,对他说:“如果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