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律言隐晦地翻个白眼,生生忍下自己想打人的冲动。没办法,这死小鬼还真说中了,谁让自己不是柯家最受宠的那一个,对象也不如蔚橙讨长辈欢心呢。
回国时柯家全家都来送,蔚橙在外套底下穿了那件米白色手织毛衣,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中被柯妈妈抱在怀里。蔚橙忽然想到自己的妈妈,她年少离家打球,每次走的时候,妈妈也是像这样一样给她一个拥抱,连话都不用说,拥抱温暖地就想让蔚橙落泪。
蔚橙一直都知道自己无论在外面站过多少领奖台,拿了几个冠军,身价地位有多高,在妈妈眼里,她都一直是年少时输了球缩在妈妈怀里委屈大哭的小孩子。
她现在觉得,在柯妈妈眼中,自己也是如此。
重回国家队的日子又跟从前一样忙碌,蔚橙在外面兜兜转转一年,看了异国的风景,交了异国的朋友。她原以为自己重新回来会不适应,就像那时候在国外很难适应一样,但她没有。已经错过的一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国家队的人来来去去,师妹是又多了几个,分散在各个主管教练手下,陈指只收了一个,还在二队就听过蔚橙的大名,来到陈佶手下后发现组里最年轻的那个世界冠军师姐又是大写的橙吹。
蔚橙哭笑不得给小师妹签名合影握手,转头跟柯稚言说:“你倒是给我找了些美名。”
“正主太优秀,没办法。”柯稚言装作无辜又无奈地说。
打发走小师妹,蔚橙这才有空对柯稚言刚才的话回击:“小柯师姐,你刚才那句话很嚣张啊。”
柯稚言笑起来,借机倒在蔚橙怀里。蔚橙搂着她的腰接住她,侧过脸吻了吻柯稚言的脸颊:“不过,谢谢你。”
2015年在日常的训练中一步一步走近,跨年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睡得晚,近年来市区对烟花爆竹监控地严,众人也就只能在各种大日子里才能看见一次。
柯稚言原本正半躺在床上看电影,快到零点时被兴奋到像是打了兴奋剂的蔚橙拽起来,阳台门开着,柯稚言死命挣扎才在被抓进露天阳台前往自己的睡衣上披了件衣服。
“干嘛啦,以往你这时候也没这么兴奋吧。”
“快点,等一下就到零点了。”
“好了好了。”柯稚言看一眼表,知道蔚橙在期待什么,她满脸不情愿地在冷风中盯着表看时间,在时针、分针、秒钟一圈一圈慢慢地重叠在“12”前时,她往下眼睛,抬起头对蔚橙笑着说:“新年快乐,蔚橙。”
蔚橙等来了自己想要的,心情大好,也笑眼眯眯地回对方:“新年快乐,稚言。”
柯稚言裹紧大衣,“所以现在可以回房间了吗,今年貌似没有烟火。”
她要走,被蔚橙拽住。柯稚言缩进蔚橙怀里,脸贴着对方的肩,“还有事吗?”
“我想问,稚言,你现在开心吗?”
蔚橙问的太过认真,柯稚言抬起头仔仔细细端详了对方的表情,蔚橙对她笑一下。
柯稚言点点头:“开心啊。”
蔚橙好像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怎么了吗?”
“因为,如果今天开心的话,那么今年一整年也就会开心的。”
柯稚言皱了一下脸,略带嫌弃:“你又是从哪个小言情里看来的玛丽苏理论啊。”
蔚橙笑着拍一下她的头。前方的夜色中忽然有一朵彩色烟花炸上了天。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看接连不断照亮夜空的烟花,余下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
“夜色真好啊。”
跨年夜的烟花揭开了接下来都会很忙碌的一年序章,还没到农历中国年,国家队的第一个队内大赛直通苏州世乒赛就已经打得如火如潮。
队内大循环向来不好打,耗体力耗精力,比赛密集之下也考验心态,不过好在今年没有太爆冷,蔚橙看着自己排名第四的成绩松一口气,不算太好,但也在她意料之内。排名前三的分别是柯稚言、王璎、孙钰晴,赵韵涵没参加这次直通赛,她也不打算参加苏州世乒赛,第一阶段大循环之后就是她退役的日子。
柯稚言害怕分别,她很久以前就怕,那时候要出征伦敦奥运会之前,她和蔚橙坐在公寓楼下等待出发,从小一起打球长大的队友们都忙忙碌碌,夏日带着潮热的风吹过来,热得人心慌。
她没想到那时候害怕的事会来的这么快,国家队里她熟悉的就那么几个人,他们都年长了她太多岁,这些彼此之间错过的年月意味着到最后被留下的只会是她一个人。
第一阶段直通赛的最后一天被空出来留给退役的队员们,赵韵涵自己写了一首称不上“诗”的业余诗在台上念,倾注了感情和不舍,说话间带着哽咽,看台上的球迷们也哭红了眼。
柯稚言低着眼不敢抬头,她怕自己动作再大一些就落出眼泪。
蔚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别怕稚言,离别在你的生命里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就算有一天大家都退役了,只剩下你一个人在国家队,但我们还是可以见得到的,曾经一起训练打团体的默契也不会变。”
“那你呢?”柯稚言闷声问,“你也是这样吗。”
蔚橙看一眼念完诗红了眼对台下鞠躬的赵韵涵,她笑了笑,牵着柯稚言的手转了个弯,五指都顺着对方指缝滑进去。“我也会有退役的那一天啊,总占着位置多讨人嫌,省队俱乐部和国家队也迟早有一天会交到你手上的。”
柯稚言“嗯”一声,“我会扛起责任。”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蔚橙忽然说,像是对刚才的话题充耳不闻一样,“其实我想说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