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平参加童生试,得了头名,与此同时,柳先生过继了一个孙子的事情便在京城流传开来,柳平也备受关注。
然而他的生活依旧跟以前一样,依旧每天跟着柳先生读书充实自己,两年后,他又下场考了秀才,还是头名。
十四岁的秀才算不得多么惊人,但当今圣上却下旨褒奖,甚至将他钦点为七皇子的伴读。
柳平在这一年正式踏入官场,而同一时间,戴晔正在训斥自己的儿子。
“你看看人家,十四岁就考上秀才,成了皇子伴读,你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了,都学了点什么?让你做篇文章,竟然还涂涂改改语句不通!”戴晔将一张纸摔在戴晨安面前,怒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戴晨安看着挺伶俐,没想到其实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没读出点成绩来!
戴晨安根本不敢直视戴晔,低着头不说话,却又有些不忿,读书读不好的多了去了,而且他只是个跟着个老秀才念书,难道还指望他能跟被大儒教养的人一样出色?
“把手伸出来!”戴晔又道,在戴晨安把手伸出来之后,手上的戒尺就重重地打了下去。
戴晨安一开始还能忍着,在戴晔越打越厉害之后,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声求饶:“爹,我不敢了,我以后肯定好好读书!”
戴晨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戴晔看着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当初读书多么努力?几乎废寝忘食。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知道要好好读书的儿子?而一副赖皮相,肯定是像了施晴!
温倩玉一直在书房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知道戴晔打的差不多了,连忙带了人进去,然后开始劝着戴晔:“好了老爷,小孩子不懂事,你也别太生气。”
这时候戴晨安的手都已经肿了,戴晔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在有了台阶下的情况下总算扔掉了戒尺,没有继续找戴晔的麻烦。
“安儿,你爹把你打疼了吧?快让娘看看。”温倩玉走到了戴晨安身边,关心地看着戴晨安,被她带来的四岁的儿子却是一头扑进了戴晔的怀里:“爹!”
戴晔看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儿子,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和小儿子开始说话。
戴晔的问话这孩子都能答的上来,还奶声奶气地背起了三字经,戴晔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果然还是温倩玉给他生的小儿子最为出色。
戴晨安看到这一幕,便有些不忿,他的娘亲要是像温倩玉这样博学多才,他也不至于现在读不好书。
戴晔带着小儿子念书去了,戴晨安愤愤不平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想到之前在书房里看到的自己父亲哄着弟弟的那一幕,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让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下定了决心,然而回房间没多久,他身边的小厮就从身上摸出了一本书:“少爷,今天我在外面淘换到了一样好东西!”
“好东西?是什么好东西?”戴晨安好奇地问道,接过那册子看了起来。
这册子是时下非常流行的话本小说,讲述一个穷书生偶遇富家小姐,得到富家小姐的青睐,却受到岳父的阻挠的故事,在故事里,这个穷书生奋发向上,考了功名,终于回去迎娶了富家小姐,原本鄙视他的父亲,这时候却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戴晨安虽然至今一笔字还拿不出手,写诗做文也不在行,但这主要是他不够努力的缘故,已经上了五年学了,那些字他都是认得的,偶尔有不认得的看看前后文也能猜出意思来,很快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还想着要好好读书让戴晔刮目相看。
温倩玉的房间里,温倩玉询问身边的嬷嬷:“那小兔崽子怎么样了?”
“在看书呢。”那嬷嬷给自家夫人使了个颜色。
“我就知道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以后再给他弄点淫词艳曲什么的……这年纪,很快就长大了。”温倩玉道,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已经有了一子一女,肚子里还又有了一个,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拦在自己孩子的前头。
“夫人英明。”那嬷嬷立刻恭维道,她也觉得一个村妇的儿子是不配跟她家小少爷比肩的。
“那个施晴还是没消息?”温倩玉突然问道,她已经很久没想起来这个人了,不过今天谈起戴晨安,却是又记了起来。
当初戴晔放施晴离开,是想看看施晴背后是不是有别人支持,说不定还能反将那些人一军,结果施晴竟然失踪了!
施晴一个大字不识一个,身上就只有一百两银子的女人,竟然就那么带着孩子失踪了!
温倩玉怎么都想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幸好她没有插手这件事,戴晔怀疑不到她身上。只是施晴已经找不到了,戴晨平也不见了,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把戴晨安也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弄走,恐怕会被人诟病,最后也就只能捏紧了鼻子做一个“好”嫡母。
她对戴晨安事事关心,从不责骂一句,可是比对自己儿子还好!
“夫人,那个施晴指不定是被人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以后就算回来老爷也不会认她,夫人不用再担心她。”那嬷嬷道。
温倩玉也想到了这一层,顿时放下心来。
当初戴晔虽然不喜欢施晴乃至看不起施晴,但其实还是对施晴有着一份感激的,所以才会将施晴和两个儿子接来京城,但现在施晴不明不白地在外面五年,戴晔就绝不可能还惦记着这个女人了。
被温倩玉提起的施晴,正在整理柳夫人这些年做的文章。
柳夫人的才华其实不输于柳先生,只是柳先生是男人,因而名满天下,柳夫人的很多作品却一直放在闺阁里自己赏玩。
施晴看到那些作品觉得非常可惜,便提出了可以集结成册,然后让人印刷,柳夫人也同意了。
她们不求扬名,只是不想这些作品蒙尘,便最终打算借用一个别的名号出书。
“就叫五桃居士吧。”柳夫人看到窗外那五棵桃树,笑了笑,突然又看向施晴:“我记得你也写了一些文章,要不要跟我一样集结出版?”
“我写的那些东西难登大雅之堂……”施晴立刻拒绝,她常常听穆凌讲故事,后来有空,便将那些故事写了出来,有些还照着穆凌的意见润色了。
不过就是一些故事而已,都没什么文采,哪能出书?
“我倒是觉得你写的都是好故事,我们反正会换个名号,也不用担心太多。”柳夫人道,然后眼珠子一转:“这么一来,你也该有个名号才行,快想一个。”
施晴听说自己的文章可以印刷成册,也有些意动,终于道:“那就叫清平散人吧。”
“好名字!”柳夫人笑道。
两人虽然说好了这事,但等五桃居士的诗集和清平散人的故事在市面上流传之时,已经很久之后,那一年,十六岁的柳平中了解元,风光无限。
柳先生这个孙子,这个时候正式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那些争皇位争的眼睛都红了的皇子,也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即便他是七皇子的伴读,也没有放松对他的拉拢,甚至就连七皇子也一起拉拢。
然而柳平没有理会任何一位皇子,倒是继续做七皇子的伴读,异常低调,七皇子也一样,整日醉心于一些在其他人看来不入流的东西上面,一副不愿意和其他人走近的模样。
当然这只是表面而已。
“娘,你上次跟我说过的改良纺织机非常有用,七殿下着人做好献给皇上之后,皇上龙颜大悦。”柳平看到施晴,立刻就道。
十六岁的柳平风姿卓越,跟当初那个九岁的乡下孩子真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任谁见了现在的他,都要赞一声翩翩佳公子。
施晴每次看到自己的这个儿子都会万分自豪,现在也一样:“陛下喜欢就好,你和七皇子有没有做出别的东西?”
柳平看了施晴,发现自己的母亲神情坦然,仿佛一点都不知道她给出的那个纺织机有多么好“用”,当下觉得自己之前是想多了。
今上非常注重农耕农织,一心想让所有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纺织机这样的东西,绝对是能让今上刮目相看的好东西。因而当初施晴刚刚告诉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可以用这个东西来让七皇子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
他的母亲还给了他另外几样东西,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母亲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想法,现在一琢磨,又觉得是他想多了。
他母亲就是那样一个大智若愚的人,明明看着什么都不懂,却又可以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比如说当初带着他离开戴家。要是他们那时候,就算活下来了,恐怕也……他弟弟现在才十四五岁,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纨绔了。
“母亲跟儿子提过的水车也有了眉目。”柳平又道。
“那就好,这些东西研究了出来,都能造福百姓。”施晴道,那些东西都是穆凌告诉她的,她觉得有用,才讲给了自己的儿子,至于她自己,她现在几乎沉浸到写文章这事里面了。
她想要把穆凌告诉的很多事情都写下来,哪怕不能印刷,又或者,她也可以写一些自己看到过的,听说过的事情。
柳平听到自己的母亲这么说,眼睛弯了弯,他又跟自己的母亲说了一会儿才离开,离开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沉稳很多。
柳平又去见了柳先生。
“你做了决定了?”柳先生问道。
“皇上身体康健,那几位皇子……恐怕不能成事,只能让皇上厌恶。”柳平道:“即便最后不能成,七皇子从未闹腾,想来也能落得一个善终。”
前面的几位皇子争皇位争得那么厉害,七皇子又怎么可能一点不沾手不眼红?早在几年前,七皇子还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拉拢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展露头角了,最后还是他劝住了七皇子,让七皇子有野心可以,但不要展露出来。
这还是他看了自己母亲一个故事之后得到的启发,在那个故事里,一个富商的几个儿子想尽法子争家产,最后这个富商,却将家财全都给了最孝顺的那个。
他母亲的那些故事看起来不过就是些普通事情,甚至里面都没有什么倾向,可实际上,却包含着大道理。
七皇子听了他的话,不再上蹿下跳,甚至凭着年龄优势在皇上身边刷好感,果然让皇上越来越看重七皇子。
他和七皇子又趁着这个时候办了几件实事,皇上就更喜欢他们了。
“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小心行事,柳家现在可都担在你的身上。”柳先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