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三年后的她或许不再是当年令他痛彻心扉依旧放不下的那个她。他甚至以为,或许再见到她,曾经的执念就会消失。他会重新开始,重新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是直到见到她,她身上的气息如记忆里一般,从未变过,他知道那些执念从未消失。 他爱她,一如从前,未曾改变分毫。
这与当初再见舒雅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对舒雅,他自责内疚,却没有心痛,没有想放弃一切,只为跟她在一起的执念。
再见雪惜,他想,他要的是她,只有她。
池斯年闭上眼睛,她现在避他如蛇蝎,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重新挽回她的心?
雪惜离开聚星娱乐,她刚坐上车,手机就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来电,她接起来,“喂,你好,我是苏雪惜。”
“苏小姐,你好,我是阿斯顿马丁的车主,我现在在4s店,你能来一趟吗?”电话那段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雪惜想起那天她撞到的那辆豪车,她抚了抚额,“好,你在什么位置,我马上过去。”
那边报了一个地址,雪惜挂了电话,驱车前往。其实她的车也擦撞得厉害,只是这两天一直没时间送修,反正不影响行驶,她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开车前往4s店时,雪惜给微微打了个电话,问她兜兜情况怎么样,她走后有没有哭之类的,微微说兜兜玩得很开心,偶尔发呆的时候说想妈妈,雪惜的心瞬间柔软得像天上的云朵。
雪惜又问了兜兜额头上的伤,微微说一切都好,她才放下心来。
到了4s店,雪惜停好车,走进4s店。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保险杠被撞凹进去的阿斯顿马丁名车,车前面撞得很厉害,车灯全毁了。
雪惜记得那天她根本没有撞得这么厉害,她心头猛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勉强压抑着想逃的冲动,踏进4s店。
里面那人的背影有几分熟悉,雪惜皱了皱眉头,柔声道:“你好,我是苏雪惜,请问你是阿斯顿马丁的车主吗?”
那人转过身来,看见雪惜时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他向她伸手,“夫人,您好,好久不见了。”
雪惜看到他的面孔时,有种突然掉下猎人精心设计的陷阱的荒唐感,她劈手指着门外的阿斯顿马丁,怒声质问:“那辆车是你的还是他的?”
“是池总的。”陈助理坦言相告,并不隐瞒。
“我就知道,你告诉他,我不会赔的。”雪惜转身就走,陈助理不紧不慢道:“夫人,这恐怕不是您说了算,我调了超市停车场的监控录相,就算打官司,您也是过错方……”
“你……卑鄙!”雪惜气得浑身发抖,她看着门外停着的那辆阿斯顿马丁,这车少说价值几千万,就是修个保险杠,也能让她倾家荡产,更别提现在车前身撞成那样。
陈助理见雪惜气得抓狂,他冷静如斯,心里却直冒冷汗。老板要追回老板娘,让他来当恶人,以后他们在一起了,老板娘肯定会视他为眼中钉,到时他的苦日子就来临了。
“谢谢夫人赞赏。”
雪惜差点暴跳如雷,须臾,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她不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不能让敌人看笑话。
“我只撞了保险杠,我也只赔保险杠的钱。”雪惜恨死自己手贱,早知道是池斯年的车,她就不该留纸条,然后多撞几次……
“夫人,车被撞以后,池总就直接打了电话让保险公司过来理赔,也拍了照,证明车前身都是一次性被撞。保险公司只赔一半的钱,另一半由撞车的当事人理赔。”
“我记得我只将保险杠撞凹进去了,没有现在这么严重。”雪惜说。
“或许是夫人撞了车后受到惊吓记错了,除了保险杠,车前身都毁了。”陈助理一本正经道。
“你们太无耻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只撞到了保险杠。”
“如果夫人不相信,我可以调监控录相给夫人看。”
“好,那就调监控录相给我看。”雪惜讨厌被冤枉。
陈助理显然一早就准备充分,他拿出笔记本,调出了监控录相。画面上距离有些远,但还是能看清楚当时发生的事。雪惜撞了车后,下车留下纸条夹在雨刮器上,然后上车,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车再度向后倒去,撞上了阿斯顿马丁,然后扬长而去。
雪惜看着监控录相,她心如死灰。她想起来了,当时知道兜兜从楼上摔下来,她心慌意乱,上车时还挂着倒档,她一脚油门,就撞上了阿斯顿马丁。
雪惜抚额呻吟,陈助理见机道:“车前身受损严重,维修一共要花费600万,保险公司只理赔300万,剩下的300万则需要夫人来支付。”
“300万,你抢钱啊。”雪惜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她所有身家财产加起来也没有300万。
陈助理面不改色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是阿斯顿马丁汽车推出的限量款,全球只有十辆,价值五千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在4s店没办法修理,需要空运回英国。”
雪惜想骂人了,“就一个破车,随便修修就行了,哪里需要空运回英国,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想让我赔钱的。”
“夫人言重了,这是全球限量款,所有零件都是特别订制的,普通的4s店根本买不到零件。”
雪惜欲哭无泪,池斯年这人矫情到家了,连车也这么矫情。“意思就是说我必须赔这300万?”
“是。”
雪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4s店的,300万,真的是想让她倾家荡产。她手里捏着池斯年的名片,恨不得撕成粉末。
坐上车,雪惜都还心浮气躁的,买了那套二手房,她手头已经很紧了,要凑够这300万,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她靠在椅背上,抬手按着疼痛的太阳穴,停车场那么大,为什么池斯年的车偏偏就停在她旁边,那么多车,为什么她偏偏就撞上了他的,而且还是最贵的一辆?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雪惜放下手,发动车子离开。陈助理目送她的车消失在4s店门口,拿起手机向池斯年汇报,“池总,事情已经办妥了,夫人很生气。”
“名片也给她了?”
“是。”
“好,我知道了。”池斯年挂了电话,自从那日她在洗手间里说让他消失在她眼前,他就努力克制着不出现在她面前,不惹她讨厌。
那日超市里偶遇,她对他的厌恶不加掩饰,她宁愿丢人,也不愿意欠他分毫。他很难受,但是比起她三年前所受的委屈与伤害,他的难受只是九牛一毛。
池斯年看着桌面上的儿童读物,他的心像被利爪扼住一般痛得快窒息过去。他们那个无缘的孩子,如果能够生下来,现在差不多也快满三岁了。
他长长一叹,那是他跟雪惜之间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那时他甚至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不敢刺激她,哪怕他那么想陪在她身边,陪着她挺过去,他也不敢冒险。
池斯年拿起儿童读物翻开来,看了两页,他就看不下去了,倏地合上书,黑眸里晶莹闪烁。即使已经过去三年,他依然记得那天的情形。
没有说再见,她就那样消失在他眼前。
这三年,即使他很想见她,他亦没有派人去调查她的去向,直到他在电视上看到她。三年后,她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眼睑。
她穿着剪裁合宜的套装,面对记者的问话,她巧笑倩兮,回答得游刃有余。干净的脸上脂粉未施,面对镜头,不见丝毫的胆怯与退缩,反而自信勃勃。
她变了,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故作坚强的小女人,如今的她,似乎强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他看着银屏上的她,想见她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然后他做了他这辈子最疯狂的事,丢下一切,飞去法国找她。
巴黎街头,金黄的梧桐叶铺了满满一地,他远远看见那两个相拥相吻的男女,他的心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退缩了。
是的,他害怕,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他害怕看见她目光里的恨意。
然而,他到底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他现在才明白,比起恨,他更受不了她眼里的云淡风轻。仿佛他在她心里,从未存在过。
………………
雪惜心慌意乱地回到芙蓉小区,陈助理说,如果想减少赔偿金额,就要跟池斯年面谈。她不想去找池斯年,但是三百万,对于她来说,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当时跟池斯年离婚时,她什么也没要,只求解脱。
后来她跟宋清波去法国,第一年全是花的宋清波的钱,第二年,她的小说加印,得了不少版税,才勉强不再依靠宋清波。后来她参加工作,工资不高,只够过日子。
她赚钱之后,就跟宋清波平摊房租与生活费,再加上兜兜的吃穿用度,她的积蓄并不多。在巴黎,她协助池未离写了《主妇》,得到的报酬并不高,后来她自己独立完成的剧本,也是因为池未离的名气,她只拿到了总稿费的30%。
因为她在巴黎小有名气,她的小说改编成电视剧,所得稿费颇丰,但是公司只预付了30%给她,剩下的70%里要等交了剧本才打到她账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