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弯弯,高挂夜空,主帐内四周点了明亮的烛火。
周围人听了那男子的话,很显然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皆疑惑的看向白景旭。
白景旭的黑瞳在烛光的笼罩下,熠熠生辉,他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行军图上指点着与他们解释,“诸位请放心,自我发现此处异常后,便安排了几队士兵在城门处这几点守卫,防备力量绝不会逊色于正门。”
他先抛下颗定心丸给众人,见他们听后神色微松,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接着说。
“据我安排的哨兵汇报,这一年多以来,已经在这三处地点陆陆续续由燕军伪装成过路百姓商户往来了数十批马匹与货物。”
“地形所迫,再加之附近有不少燕军伪装的哨兵不宜更近打探,但我斗胆猜测,这几处有燕兵屯了大量的粮草与兵器。”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方才还态度极好的大汉眉头紧锁,突然发难,大声吼道,“所以,咱还在这儿说个屁呢!还不去捣了这群小崽子的窝点,胆子大到在俺们眼皮子地下作祟!”
说着,他拎起一旁的兵甲,就激动的转身要走。
“不。恰恰相反,这次我们反而要表现的很不重视,让他们以为我们毫未察觉到这几处地点的不对。”白景旭面色冷静的开口道,及时制止了他。
谋士何洵听了,伸手拉住那大汉,心念一动,问道,“小将军,此话怎讲?”
“我说小将军,你怎么和个娘们儿似的!说话说一半呢!可快快说完了,急死俺了!”被制止住的大汉急得捉耳挠腮,催促道。
白景旭尴尬的笑了笑,心中腹诽,这还不是给你一次次的打断了吗。
他神色一正,看向何洵,认真道,“先生谋算过人,想来已经猜想到其中关键。不错,据我观察,此次燕国夜袭不过是虚晃一枪,想要试探你我的反应的同时先探测下这几处的防备力量。就在刚才不久,下面人来报,从城门处望去,燕军虽看似人多兵足,火光连绵,但实际上,真正派来攻打城门的不足其中的十分之一。”
“如此说来,想来再过几个时辰,不用我们派兵攻打,他们也自会退去。此番不过打探虚实。”谋士何洵抚了抚美髯,陷入沉思。
“不错,燕军为何这样做?几年来,他们选了地理位置极好的几处据点,又囤积了无数粮草兵器,可谓地利与人和具备!待到一个天时,便是燕国大举进军之时。”
白景旭最后一句话有如惊雷在平地响起,众人想通关键,皆眼带震惊的面面相觑,不曾想到燕国修养十数年,一朝计划如此深沉,若是今日他们不曾发现,待不久的将来或许真的有可能被他们攻陷!
此时,方才一直很激动的大汉胡□□而冷静的坐下,盯着案桌上的行军图,“小将军,既然这样不急不忙,老胡我想,这天时怕是还有一段日子罢。如此,我们也有时间应对。”
不得不说,他不愧是常年行兵打仗的主,虽性格大大咧咧,可于军事上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敏锐,他伸手点了两处,“这几处,若是我们把握时机,提前应对,未必会让这帮燕兵崽子得逞。”
白景旭闻言,探头望去,面露讶异,点头道,“的确,胡将军说的这几处,我也有所考虑。但是我另有一拙计,且听我细说。”
说着,他从案桌下拿出了一个灰扑扑的陶罐,轻拍了拍,解释道,“我有一友人,精通医术,天文地理皆有涉猎。
他曾与我说,燕国气候干燥,产粮极少,若有行军打仗囤积粮食必为当地特产地罗卜。而地罗卜不仅是粮食,也是一味药材,但入药的关键却是加入白垩粉,两相反应,取其原本没有的毒性,微量,却会使人腹泻头晕。行医之人若要用到地罗卜这味药,皆要另行炮制。
而我手中的瓦罐内正是白垩粉,此战的关键之处。”
周围人皆恍然大悟,稀奇的看着白景旭手中那灰扑扑的瓦罐,啧啧称奇。
谋士何洵与白景旭对视一眼,“如此,多亏了小将军。此行不日便可以安排上了。”
白景旭见得到众人肯定,心中有淡淡喜悦,暗自感叹多日努力没有白费。
“然,现下便制定此行的计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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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在湛蓝的天空徘徊,枫叶也越发开的艳红,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等到大魏军队直捣燕国几万军队的消息传回京都时,便像长了翅膀一般一个时辰之间传遍了京都各处。
平民百姓们在骄傲的欢呼,街上热闹的叫卖声似乎也较往日多了许多。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与时俱进,手里拿了案板重重一拍,便在那儿绘声绘色的讲起了魏军奇袭的事迹。
“要说那白小公子,不愧是镇国将军之子啊!少年英雄,国之栋梁!”说书的先生激动的唾沫横飞,指了指众人,“哎!你们知道吗?那小将军去到临燕镇,便日夜不寐,只为观察找出燕国的据点!……”
坐在四周的茶客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愧是大将军之子啊!”
和峤坐在楼上雅座,含笑听着,待听到日夜不寐时不由得失笑的摇摇头,民间说书多有夸大,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偏众人听的入迷喝彩。
景旭,你终于离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和峤由衷的替他感到欣慰。
阁楼下,那说书的先生重重一拍案桌,“诸位可知!这次大胜的功劳还要算谁一份?”
“嗯?还有谁?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快说啊。”众人皆疑惑,却有怎么也猜不到,便不住的催促着。
说书先生神秘一笑,“我想他的名字,满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他,给小将军出的点子!”
人们被他放的钩子弄得心痒痒的,可猜了几个那先生都说不对,彻底没了耐心,纷纷丢了铜钱与碎银往先生桌前去,催促着,“快!快说是谁!”
说书先生看着桌上的银钱,笑眯了眼,小心的收拢到了衣袋里,给众人解惑道,“此人便是那治了时疫的少年神医,国公府的和世子!”
众人皆恍然,却仿佛见怪不怪道,“若是那和世子,可再正常不过了!我听说他少年时就跟着青松大师学医!”
说书先生得意的捋了把胡子,“没错,青松大师那可是得道高僧啊,他的亲传弟子又是少年神医,救了大魏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呐!”
周围人都听过和峤的行医事迹,此时都凑到一起纷纷夸赞着。
和峤本在细细品茗,不曾想倒是在此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有些微的恍惚,算起来,自他用秦云的身份回京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喊他和峤了。
他不由得扬起了点淡笑,生了点好奇心,凝神去听众人的言论。
那说书先生说了不少道听途说来的“和峤的生平事迹”,听的和峤一阵好笑。
不一会儿那先生又将话题从众人那儿绕了回来,问道,“你们猜猜,今日殿试,该是谁拿那榜首?”
底下有一人喊道,“这还用说吗!定是胡将军的小姐!我上回远远的瞧过一回,魁梧的不得了呢!”
一众人哄笑出声,有相熟的人反驳道,“张其,我说你别说话不过脑子啊,这比武可不是谁生的魁梧便高强的!”
那名为张其的人听了不服气,“那你倒是说说,谁是榜首!咱俩赌一赌!”
下面的气氛越来越热闹,和峤却不再分神去听他们胡扯,他将木窗支开,往街道那头望去,似在等着什么。
正在此时,却听底下有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大声喊道,“武考殿试结果出来啦!大将军府上的小姐拿了榜首呢!此时快要出宫,往这儿来了!”
茶馆内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冲出了门,守在街道边,企图占一个好位子观望游街时的场面。
和峤心下微荡,抬手将木窗支的更开些,视野顿时又开阔了不少。
他相信嘉歆会是榜首,自晨时便在此处等着,为的便是一会儿的榜首游街。
远处传来一阵阵器乐声,人们的哄闹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和峤放眼望去,便瞧见一队人往这儿行来,街边的人们扔着花,欢呼着,有少年,有少女,眼中有羡慕,有佩服,有向往。
那队人越来越近,和峤依稀可以瞧见众星捧月在中间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此时此刻,嘉歆被众人的欢呼声包围着,脸上带着喜悦,刻苦练武多年,一朝终于达成所愿。
她腰间悬着一柄泛着金光的宝刀,那是成武帝钦赐的宝刀,象征着她的无上荣耀。
嘉歆环视了一圈周围众人,见到有不少少女冲她抛花抛手绢时,忍不住粲然一笑,眉儿弯,眼儿亮,唇红齿白,端的是一副毫不拘束,英姿飒爽的样子,叫人看的都呆了。
周围静默了几息,嘉歆收回环视的目光,没有找到期待的那个人,心里失望极了,垂了垂眼,面上笑意敛了几分。
说好的,她武考游街的那一日,定会在旁看着她,陪着她的。
和峤,你食言了。
嘉歆心中默想,夺得榜首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眼神黯淡了些,想到此时仍在游街,便强打起精神笑着与众人点头示意。
蓦地,她心有所感,猛一抬头往右边茶楼雅座上望。
正是晌午,日光照的人眼花,嘉歆微眯了眯眼,便看见和峤冲她扬眉一笑,往下扔了个东西下来。
嘉歆从未见他这样开怀笑过,不由得微怔,后知后觉的才伸手接住了他扔下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