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李培思临时接受项目邀请做技术澄清,语凝开车去送李培思出差。
从机场返回公司的时候已经下班了,她准备回公司取mba复习资料回家学习。
语凝在公司门口遇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那人满面愁容,在思路的电子屏前来回踱步。
她上前问是不是需要帮助,定睛一看,这人有点眼熟。
那人见到语凝拉着她的手说:“小语你好,我是程远的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语凝点点头,微笑着说:“阿姨我记得您,请进。”说着赶紧开门带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阿姨您是特地来找我的吗?等了很久吧?”语凝给程妈冲了一杯红茶,递给她暖手。
“刚等了一会儿,不久。你们公司的小姑娘说你晚点回来的,我就在门口等你。
小姑娘真有礼貌,还要陪我一起等,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容易了,上班多辛苦,我就让她回家了。”
程妈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语凝有些意外。
“那您也应该让她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您空等一场多不好。”
语凝还是觉得吕清心唐突客人了,万一是客户这样岂不是很怠慢。
“没事没事,我等会也是应该的。”程妈像是话中有话。
“阿姨,您是找我有事吗,还是找我们李总有事?我刚送李总出差了,他周五才能回来。”
语凝见她不开口,便开门见山的问她。
程妈一个集团的财务副总裁,真正是分分钟百万上下的人,犯不着特地开车过来到她的办公室里喝一杯速溶红茶。
“孩子,阿姨真的后悔。阿姨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强行拆散了你和程远。
现在程远这个孩子,快...要废了。”程妈也不客套,在她对面抹起眼泪来。
“程远,他怎么了?我年初还在新闻上看到他,出席你们公司的项目启动仪式,看上去挺好的,胖了一点点。”
语凝关切的问道,虽然彼此不再联络,但总归是希望他好的。
“他患抑郁症已经两年了,他和黎敏敏一见面就吵架,已经分居一年多了。
他现在白天去公司忙工作,晚上就在酒吧泡着,我每次去见他连我也骂。
我看他精神不振的样子,不清楚他是不是染了毒品或是什么.....”
程妈越说越伤心,哽咽起来。
“阿姨您别多想,程远不是不懂事的人,那酒吧不是有他的股份吗?
我几年前去过那里,就是个喝酒听歌的场合,程远不会允许别人胡作非为的。”
语凝递了几张纸巾给程妈,一边宽慰她。
“我很担心他,昨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喝醉了都吐血了,他就那么喊你的名字...
孩子,你愿意接受他,和他在一起吗?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只要他过得好我命都能豁的出去。
阿姨给你跪下了,你去看看他吧好不好..你帮我去劝劝他吧...”
程远的妈妈说着就要给语凝跪下,言辞恳切让语凝心里很是难过。
语凝实在见不得老人家伤心,于是一口答应去帮他劝程远。
她真的有些恨程远,有这么爱他的妈妈却不知道珍惜。
“孩子,你真是个有善心的孩子,阿姨以前看错你了,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程妈抹了把眼泪,真诚的跟语凝道歉。
“阿姨,以前都是我不对,听不得别人说我的朋友,换做别人说程远坏话,我也一样会维护他的。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说话也冲,您别往心里去就好了。”
“孩子,我都听说了,你回来后事业发展的很好,老李董都夸你了。”程妈拉着她的手说。
“老李董?”语凝疑惑她说的是谁。
“李培思爸爸,老李。”程妈一语道破。
“哦,您说笑了。”语凝笑着应付,心想我都没见过这个老李董,他怎么会知道我?
程妈也没有逗留太久,语凝已经答应她会去见程远,她也就告辞了。
周五早晨,李培思出差回来后忙着和周顺利讨论新项目的设计方案,语凝一整天都没抽出空来跟他说去看程远的事。
下班后,语凝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李培思伸了个懒腰,郑重的起身给她开门。
“你今晚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我一个人不太方便。”她犹犹豫豫的说。
“跟你去见家长吗?我愿意,要不要我回家换个燕尾服?”见她不开心,李培思故意逗她。
“正经点,程妈妈来找过我,让我帮忙去劝劝程远,他...有点状况。”语凝解释道。
李培思点了点头,简单收拾一下拎着电脑包陪她走了。
语凝指路到了一个酒吧,门口的侍者看了语凝和李培思好久,才肯发通行牌让他们过去。
李培思拨开一群群魔乱舞的人,见到了程远,正坐在一个包厢里。
他周围有几个穿着清凉的美女,美女灌他酒他来者不拒,程远被迷离的灯光和烟雾笼罩着。
见语凝来他很惊讶,他匆忙的站起来说:“小语,你怎么来了?”
程远笑的像个开心的孩子一样。
意识到包厢场合不太雅,程远随即把周围的女生们打发走,语气很蛮横。
“程远,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你不是很乐观的吗?”
语凝看着这个乌烟瘴气的场合心里很不痛快。
“乐观,我家人联合起来算计我,你叫我怎么乐观?”程远又喝了一杯酒,恨恨的说。
“你想想自己的孩子,都已经做父亲了,孩子会以你这样的父亲为荣吗?”
“是,我女儿是让我最高兴也是唯一高兴的事情了,你见过她的照片吗,好可爱的”
程远脸色缓和了,抬头笑着说。
“程远,阿姨来找过我了,她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你操心,你这个儿子做的有点嚣张了。”
语凝语气柔和起来,她不希望自己白跑一趟,辜负了老人家的嘱咐。
“我猜也是老东西去找你了,不然你怎么会来这里。”程远低下头,语凝见他眼角淌着眼泪。
“程远,她老人家来找我的时候,多卑微啊。我的原生家庭你最了解,我真的很羡慕你父母恩爱家庭和谐。
你不能一边享受他们的保护,还把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父母,这不公平。
你父母已经庇护你够多了,现在是你应该尽孝道的时候了。”
语凝坐到他身边,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我恨她操纵我的人生...”程远又想喝酒,被语凝拦了下来。
“程远,我知道你生气,可惜我体会不到你的苦楚,我猜她替你做的那些决定让你很痛苦很难熬。
我的妈妈从我生活中消失很多年了,她都不想参与我的人生,更别提操纵。”
语凝叹了透气说道。
“这么说来我们两个都好可怜呢,你过度自由,我都不知道什么是自由。”程远望着她说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不能隐瞒”语凝盯着他说。
程远抬起头哀怨的看着语凝说,“小语,你问什么我都保证如实回答你,绝不隐瞒。”
“你...是不是沾染毒品了?”语凝低声问道。
“当然没有!小语,我就这么让你看不起吗?整个场子我都不允许有那些东西出现。”
程远生气的说,他真的很介意林语凝这么误会他。
“程远,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你要向我保证。”
“我用性命发誓我没有,以后也不会。虽然我这烂命一条也没人肯要。”程远沮丧的说。
“程远,不要说丧气话,你父母、你妻子、孩子都在乎你。”
“那你呢?我死了你会伤心吗?”程远红着眼睛问她。
“程远,你是我非常特别的朋友,不要说你不在这个世界了,你这样颓废我都很伤心。”
“谢谢你小语。谢谢你还肯跟我说话。”程远习惯性的去摸酒杯,又被语凝拦了下来。
“不要再酗酒了,以后也不要来这里。你再这样下去身体是熬不住的,你是你女儿的希望啊。”语凝继续劝他。
程远忽然拉住她的手说,“小语,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我们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语凝并没有挣脱他,握着他的手说:
“程远,我会用朋友的身份帮助你振作起来,像你想当年帮我一样。
抑郁症不过就是你的心灵得了一场感冒,你答应我,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程远点点头,抱着语凝哭了起来。他好久没这么敞开心扉的痛哭一场了。
程远看到了在语凝不远处的李培思,哽咽着说:
“我到底还是把你弄丢了,你选择他是对的,现在我都嫌弃自己”
语凝安慰他道:
“程远,现在咱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比做情侣更能长长久久,这不是很好吗?
像我这么无趣的人,待在你家的深宅大院里,很快咱俩就成临床的病友了。”
林语凝笑着宽慰他。
“你还是那么幽默,我就更舍不得你了。”程远破涕为笑。
“我永远记得高中时候的程远,他是拯救我的英雄,他活的明亮耀眼。答应我,你要像以前一样。”
程远点点头,语凝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
“小语,你过的好吗?”程远不忘记关心她。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经济自由,思想独立。”语凝笑着回答他。
“你好就好。”程远又紧紧抱住她。
“对了,我去见过余江月了,也参加了他的葬礼。”语凝放开他。
“他。悲剧一般的人生。”程远又一阵难过。
“程远,你别这么伤感的看问题。余江月有句话说的特别好,只要活着,永远有重新开始的权利。
你要认真生活,你有钱有势就更要为社会做贡献,才不辜负老天给你这个强壮健康的体魄。”
语凝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愿意为你试试。”程远签了酒单,跟语凝一起起身离开了酒吧。
语凝叮嘱程远的司机把他送回程妈妈家,说好周末陪他去看心理医生。
送走程远,语凝赶紧钻进李培思车里,让他带自己离开这个喧闹的场合。
见她眉头紧锁如有所思的样子,李培思心口紧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语凝瞪了他,“你胡说什么?多少年前的事,早就不在我心上了。”
李培思接着问“什么时候放下的?”
她淡淡的说:“四年前吧。”
“四年前?那你这四年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李培思生气的说道。
“不知道,赌气吧,想看看自己能不能闯出一片事业。
女生在职场打拼其实挺难的,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提携和知遇之恩,你是我的伯乐。”
她歪着头恭维他,也很感激他今晚陪自己来见程远。
“小没良心的,你走了我一直在找你,公司的事也没心情管,错过了好几次机遇。
如果你不走公司现在应该准备上市了。你这个小坏蛋。”李培思松了口气。
“不是吧李总,这么大事你怪我头上?我当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电气工程师。”
林语凝不服。
“离开的人都是眼睛朝前看,觉得把包袱甩掉了很轻松,对留下来的人来说,往事不是那么容易切割的,我的心境你不懂。”
李培思不想回忆过去那段难熬的日子,他也借酒浇愁才熬过那段日子,
那时可没有她在旁边贴心的说:“你要认真生活,要重新开始。”
他就是抱着不肯重新开始的执念才找到了她,并把她重新拉回自己身边。
“离职而已,说的像谈恋爱分手一样。”林语凝不以为意。
“离职也好,分手也罢,都是从一段关系中剥离,本质上都一样。
我最难过的是,你觉得离开我会更好,起码在你离开的瞬间你是这么认为的。”
李培思伤感的说。
今天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多愁善感,为了安抚他,语凝撇了撇嘴说,“好吧,算你对。”
“我以为你一直没有放下他。”李培思松了一口气说道。
“难过了有半年吧就释怀了,明白他并不适合我。他真的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了,现在也没有长大。
有多少人想像他一样任性的过一辈子,也只有他能做到。不过他曾经那样帮我,现在我也想帮他。”
李培思点点头说“路风的妈妈认识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我帮你预约。”
语凝说,“谢谢你。”
她太累了,见到程远这样子很心痛,曾经意气风发满身侠义心肠的少年,竟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她宁愿程远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心没肺的过着以往的生活。
“我好累啊。”语凝喃喃的说道。
“肩膀借你,一年半期限一到,这付肉体就是你的,我不介意提前交付给你。”
李培思把车停在路边,拍了拍肩膀,冲她暖暖一笑。
她靠在李培思的肩膀上,笑着说:“开玩笑的话你还当真。”
李培思就势抱着她说:“我都30好几的人了,你可不能跟我开这个玩笑,你得为我负责。”
“那你不怕我和程远在这一年半内有什么瓜葛?”林语凝很好奇今晚的李培思异常大度。
“路淼才会想充当救世主,把对男人的怜悯当爱情,你不会,你只崇拜强者。”
李培思坚定的回答。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男人还整天说自己感情经历浅,路风十几段爱情谈下来也未必有他体会的深。
林语凝闭上眼睛,意识到和程远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人与人的成长是有时间差的,而人生最不受控的就是顺水行舟至湖心,却发现静水深处是漩涡鸣人。
不是余江月爱而不得空有的热忱,不是程远满腔义气豪情却夹杂着进退失据的同情心。
最好天下男子都是李培思这样,心中有丘壑可以撑起一片天,思进取,也思你,多好。
语凝忽然很感动李培思为她做的一切。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第一次和李培思这样肩并肩坐在敬老院的台阶上,
她还幼稚的跟李培思说,羡慕日本女艺人天海佑希的生活。
事实上不是所有女生都能活成天海佑希,大部分还是像林语凝一样虽然焦虑,但终究还是会落入红尘中。
她感觉心里有一处角落变得柔软起来,她很享受有李培思陪伴的时光,只是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能不能称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