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当这是两人迈入新阶段的一个磨合期。少年时期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热恋过去后,总会在不同的阶段遇到新的问题,童话里的故事总是美好的,王子和王子从此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但现实却不会如此。
同居以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习惯里的小摩擦,因为家庭教育环境不同思维上的差异等等,都需要他们不断去磨合。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他们看待同一样事物的眼光和方式都会有变化,那不单单只是包容体谅几个字能解决的问题。
柏学丞说:“是我太急躁了?没给你足够的时间?还是你对我不耐烦了,觉得我不可理喻,不讲道理?那时候……”
柏学丞艰难地说:“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已经,厌烦我了?
柏学丞发现自己在费廉的事情上总是很没骨气,比起承认两人的关系,不再躲躲藏藏,他更怕当时的费廉满心都是厌烦。
柏学丞感觉自己对感情还是很有点洁癖的,他不能接受费廉心里哪怕有一瞬间,曾对自己产生过麻烦、厌烦、不耐烦等负面情绪。
光是这么一想,柏学丞几乎在座位上待不住,简直想把男人的心剖开好好看看。
费廉震惊道:“怎么可能?我从没有说过不喜欢你了!”
费廉急得脸都红了,生生出了一层汗:“我当时提分手是因为我自己,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我只是太懦弱了,我憎恨自己的懦弱,我不想以后对你产生更大的伤害。这句话说来可笑,但我当时……我当时确实想过让你及时止损。”
“让我及时止损?止损谁?你?”柏学丞愣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费廉喝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他从来没和柏学丞提过这些,他怕柏学丞看不起自己,但他既然想要努力往前一步,就必须去正视这些问题,“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可以说是被我掰弯的,我一直有负罪感。我又贪心,又愧疚,但我又不愿意放开你,当你想带我去见你父母时,我一下清醒过来了。”
柏学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费廉额头出了细汗,像一个坦白从宽的犯人,艰难道:“你生活的圈子和我不同,我也没让你接触过这个圈子里的人和事。你有很多事不知道……”
柏学丞刚要开口说话,费廉摆了摆手,让他听自己说,他加快语速道:“我不是想找借口,也不是要用一句‘你不懂’打发你。这是我的选择,是我不让你知道很多事,我只是想跟你谈个恋爱,和别的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但我怕你受到伤害。我是说,两个男人的事一旦让外界知道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的工作,同事关系都会受到影响,你的家人也不一定会接受,你可能……”费廉抿了抿唇,“你的家庭氛围很好,你的父母也很疼爱你,以前你就老跟我说家里的事,每次收假返校,他们都会让你给我带特产来。他们是很好的人,我不想伤害他们。”
“你从来没和家人吵过架,”费廉看着柏学丞的眼睛,无奈地说,“家人和别的人不同,不是随便就能分割的关系。他们和我们会纠缠一辈子,你永远甩不掉,一旦你们之间有了问题,这就会成为一根刺,时间越久,它只会越痛。我不想让你和家人吵架,不想成为你们之间的那根刺,所以我退缩了。”
费廉闭了闭眼:“对不起。”
当初他对柏学丞不是没有气的,他不明白柏学丞为什么就是不懂。如果他们不提这件事,还可以好好地在一起过上几年。但柏学丞离开后,他一个人回到家,出租房里属于柏学丞的那一块完全空了,那时候他才痛得撕心裂肺地明白过来,那是柏学丞对他专一又固执的爱。
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又如何呢?等柏学丞去结婚吗?还是等这段感情在争执中失去了温度,两人彻底成为陌生人呢?
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件聪明的事,把最好的留在了当下,但空荡荡的出租屋却嘲笑着他,让他突然就恍悟了:错从来不在柏学丞,他只是选择了跟一个不值得的人谈了一场笑话般的恋爱。
那之后,费廉根本不敢探听任何关于柏学丞的消息。
包厢里安静极了,这里的隔音很好,外面喧嚣的聚餐完全没有影响二人谈话。
柏学丞听完后没说话,自顾自吃着饭菜,费廉几乎是坐如针毡。
许久后,柏学丞才喝了口汤,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费廉一愣。
柏学丞道:“我是不懂你们圈子里的那些烂事,我也不想懂。那跟我有关系吗?跟你有关系吗?我是在跟你谈恋爱,我又不是跟你的圈子谈,每个人的境遇都各有不同,每个人的选择也不同,你们圈子?你们圈子怎么了?跟别的圈子比牛逼上天了?一个个都成被迫害妄想症了?”
费廉呆呆地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柏学丞抬手指了指他,“‘大部分人都这样,所以我这样也没办法’,这是羊群效应!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费廉,别被那些东西洗脑了,我们只是谈了一场恋爱,想在一起的人怎么样都能在一起,别的都是借口。”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我会不知道告诉家里人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会有什么结果吗?”柏学丞说着眼眶红了,他低了下头,很快控制好了情绪,说,“我是做好了准备的,费廉,是你一直没做好准备。”
“我家里的事,不用你担心。”柏学丞继续低头吃饭,慢慢道,“那是我该解决的事,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起面对就好。我未来的路,我自己选,就算暂时会伤了他们的心……”
柏学丞叹了口气:“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至少在家人这里没有。如果你不能求得原谅,那你也只能背负这些继续走下去。费廉,伤害从来就无法避免。”
费廉似乎从未想过这些,猛地就僵住了。
柏学丞看看他,失笑:“我倒是好奇起来,你这些负面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家里的事吧?我不知道你家怎么样,在我这里,家人不仅是互相支持和依赖的对象,同时也是能够相信的对象。也许我会伤到他们,但我同时相信,他们最终会接纳我们。因为这才是家人。”
“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柏学丞道,“在你看来天要塌了的事,在我这里,根本不是事。”
第三十章恶梦
费廉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误会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