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他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金帆的事进展如何了?你的工作是全部停了吗?”
林一寒点了点头,嘴里的粥总算品出了味道:“没什么进展,证据不足,暂时没办法进行逮捕,我现在基本算是封杀,其他的事就多拜托你和舟绅了,但还是那句话,不要亲自出面,你现在和曲翊的姐姐关系特殊,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不好收场。”
“那你呢?”
“我?”林一寒不解,“我怎么了?”
“你自己呢?怎么打算?”
面前的人顿了顿,手里的筷子支立在半空,视线飘忽的落在被雨雾蒙住的玻璃上:“先养好他的病,再做打算吧,他现在这样,我什么都不想做。”
言念也顿了顿,似是回忆起久远的往事,他轻轻笑了笑,脱口而出:“我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带他过来的时候,他看着,还是那样的感觉,和如今完全不一样,连曲笙都说,曲翊变的她快不认识了。”
林一寒低着头,捧着一盒快凉的粥一时无言,初见少年的青涩阳光,确实早就看不见了,哪怕当初被拒绝时,那个人也是浑身充满生气,后来在一起之后便更不用说了,粘人的本性暴露无遗,不像现在,沉默寡言,不笑不闹,看着似乎和平日无甚区别,但只要亲近过他的人,一眼就能知道,他到底哪里变了,归根到底,这所有的变化,还是因为自己。
他其实也没想到,曲翊对他的感情,会沉重成这样,早知是这样,当初就不该贸然决定。
越想他便觉得一刻也等不了,“啪”的一声放下粥盒,起身便要走。
“你干什么去?”
“找老婆。”他边说边往二楼去,言念愣了一下,赶忙起身拽住他。
“你疯了吧,他才刚去你就去,怎么也等他情况稳定一点再去吧,你现在去了,他还能好好配合治疗吗?再说你现在什么身份,别过去添乱了成吗?消停点,给他点时间适应。”
奔出去的理智又被拉回来,等,等,等,他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真是疯了!
等待消息的每一日,对林一寒而言,都是一种煎熬,每晚的凌晨三点,医生会准时将今日的治疗结果发到他邮箱里,每天两点五十分,卧室里的定时灯会准时亮起,紧接着便是闹铃,但其实,大部分时候他都没睡,睁着眼睛在黑暗里一直等到三点,看完了,确定了,心里那口气才能松下来,才能睡着。
世界赛如约开赛,南柯临危受命担任主教练,亲自上台参与BP,没有了曲翊的AZ人气大不如前,现场的粉丝多数都是很早就买好票又没法退的,曲翊人虽然没到,但领他应援物的人仍旧是最多的,空旷的场馆里,西南角亮起一小片浅蓝色的灯光,南柯站在后台,头一次有了睹物思人的感受。他看了看舞台上的位置以及此刻正在播放的VCR,他想,如果他在,现在下面应该会有欢呼吧!
第一次小组赛时,曲翊正在接受治疗,没有赶上直播,BO1的比赛,结束的很快,AZ十六分钟结束比赛,率先收了一分,代替曲翊上场的二队的上单,打法操作上虽然不如曲翊,但整体和团队配合协调,没有暴露出什么问题,曲翊窝在自己的小公寓,看完便直接关上,他的眼睛医生每天只让看一个小时的电子设备,最好是一分钟都不看,治疗初期要规避风险,任何干扰因素都有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曲翊的病很特殊,并非简单的眼部问题或者神经问题,更像是一种心理疾病,所以除了常规的治疗眼睛,其他的治疗也是排满了,每天除去吃饭基本就待在医生的治疗室里,接触不到外界消息,心好像也忽然安静了。
曾经那些愿意说的不愿意说的,再也不是秘密,他在药物的作用下,完完整整将他和林一寒的故事告诉了眼前的陌生男人,这里没有人认识他,说完的一瞬间,一直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好像挪开了,那些散不出来的,已经腐化变形的回忆,顺着缝隙钻出去,悄然消散在风尘里。
AZ最终止步八强,第一次世界赛,无名而归。也大约是从那时候开始,AZ俱乐部开始重新考虑,他们放任曲翊休赛,是否正确。
整个人渐渐好起来,曲翊所在的那所小镇冬天渐渐过去,南太平洋的海风夹着暖湿气流,吹开湖面上的冰层,入春了。
而昆城,也渐渐秋凉,又是一年将至尾声。
林一寒收拾了行李,只简单戴了一顶帽子,三个多月的休息,他在公众的视野里,早就不像从前那般炙手可热,网络上的声音一直没停过,有人说他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说他吸毒了,有人说他和曲翊一起私奔了,总之就是没什么好话,当然,如果非要让他自己选一个原因,他选最后一个,私奔这种事,听起来就非常有意思。
“东西都带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到时候去了那边买不到,拜托你从国内寄些过来吧!”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朝身边的言念道。
言念撇了撇嘴,无奈:“我感觉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天天付出不求回报不说,还身兼数职,人间不值得啊!”
“得了吧,你从我这儿捞了多少好处你自己心里有数!”
“切,不就蹭了点你的人气吗?德行。”
“那我不就让你跑了跑腿吗?有什么?”
“......”果然人间不值得。
“到了打个电话,先安顿好,万事别急,这边差不多了,我和曲笙也过去,能帮就帮一点,你也照顾好自己。”言念站在安检口,细心嘱咐着。
“嗯,”林一寒点了点头,“多辛苦你,金帆这边一有动静就通知我,记住别自己出面。”
言念嫌弃他啰嗦,这话都说了多少次了也不嫌烦:“行行行,知道了,走吧走吧。”
“那我走了?”
“走吧,赶紧滚,磨磨唧唧。”
“......”
目送着通过安检,又隔着海关从缝隙里挥了挥手,林一寒煎熬等待的三个月总算到了尽头,他有点兴奋,因为再过不久,他就不用再透过那每日一张照片和几页报告看他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他要给他买什么花,怎样和他道歉,他不原谅自己应该怎么做等等,万事好像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
窗外日光正好,透过飞机上那片小窗子可以看见不远处机场高速上来往的车辆,他翻出包里的书,然后循着广播关闭手机,关机前,他朝着手机屏幕上的人笑了一下,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呢喃道:“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