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约几天也没约着。
宋嬢嬢带小孩儿,还得帮着照顾坐月子的儿媳,跳广场舞实属忙里偷闲。
倒是富二代,看着小白跟女房东有事没事一块儿同进同出的,看得火烧火燎,头几天也忍了没吭声,有天撞见小夏在沙发帮小白贴膏药,那姓白的孙子对着女房东裸着他肌肉分明的性感上身,气得差点没把房门把手给拧了。
他说:“你不是说家里不能赤身裸体的么?怎么着,敢情这句话只对我有用呢?这个家里还有规矩么?”
女房东正忙着帮小白贴药,道:“这叫赤身裸体吗?人家这是贴药,你那是发骚。”
富二代说:“这不叫赤身裸体叫什么?伤风败俗?”
小白笑了,他说:“我够不到。”
富二代没好气地道:“一屋子的男人,你非得叫她一个姑娘给你贴,说你不是居心叵测,你自己信么?”
因为只有她知道他的身份,不会因为一背伤痕起疑好吗。
药已经贴好了,小白把衣服穿上。
富二代越看越刺眼,忍不住走过来,一把就把女房东提起来,跟提起一只小鸡似的。
他一挑眉,轻声责道:“你还有规矩么?”
重音在“你”字,女房东脸都涨红了,嚷嚷道:“我怎么啦!”
富二代道:“你说呢?你昨晚几点回的家?”
他的口气轻佻又严肃,女房东听得心里又是一跳。
她挥舞胳膊道:“放我下来!”
富二代就不放,斜睨了小白一眼:“这都几点了,穿这么整齐干嘛,你们今晚又要出门?冒险小虎队呢?”
小白说:“正事。”
女房东被提得很没面子,气急败坏,扑棱着就要下来,不知道他胳膊怎么使的劲,一松手,她就掉到了他怀里。
她惊叫一声,富二代兀自评价道:“出去玩儿不带我,投怀送抱倒是挺积极。”
富二代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带他玩儿的原因。
范大爷一看见他,须眉倒竖,提起扫把就要赶他,富二代连连后退,还是挨了一扫把。
他冤枉道:“大爷,您那树真不是我害死的!”
范大爷不想听他解释,他说:“怎么不是你害死的,就是被你的乌鸦嘴害死的!”
富二代指指范大爷米酒店的□□像,道:“大爷,咱们可是马克思主义者,不能搞这种封建迷信。”
范大爷一听,这可倒好,你一个小伙子,还跟我讲起马克思来了,我抗美援朝的时候,你爸爸还在在吃奶呢!
范大爷言简意赅:“去去去!一边儿去,小白,你下回再带他来,我不要跟你打牌了。”
富二代说:“不成。大爷,您家开店的,还不许人来人往了?打什么牌,给我也打打。”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拉开凳子坐下了。
柳大爷道:“哎呦,今儿又来一个送上门来的!记番的会不会?”
富二代什么不会,没过多久,对面三个大爷裤衩都要给输没了,他还打得起劲,翘着腿,春风得意地搓着牌道:“洗呀洗呀,这才几局,怎么就不打了?”
三个大爷联合将他赶了出去。
在店门口,他跟女房东叫屈:“他们赶我!他们仗着人多欺负我!”
他打牌被勾起了瘾,不高兴,他说:“为什么你街坊都不喜欢我呀?范大爷也不喜欢我,李阿姨也不喜欢我。”
女房东说:“你用不着他们喜欢。”
富二代等着她说后半句,她却没说了。
“做啥子?排队嗦?”
女房东一看,正是宋嬢嬢,站在范大爷的米酒店门口。
女房东心里一喜,看宋嬢嬢拿着家里的壶,想来是给儿媳妇买米酒来坐月子的,赶紧朝旁边一让,说:“不是不是,开着呢,您进去吧,进去说话。”
宋嬢嬢正要进门,看了富二代一眼就叫起来:“咋个又是你?前两天儿借我大孙子足球踢,踢到别个家院子里的是不是你?!”
女房东惊吓道:“你踢人家小孩子足球干嘛呀?”
富二代觉得这马戏区是真小,他挠挠头:“我就是路过看见他在踢,一时技痒。”
他又补了一句:“关键是您孙子踢得也不行呀,我不是想着给他做个示范吗?”
宋嬢嬢气呼呼,撂下一句荡着辣椒味的“就你踢得好!”,米酒也不买了,挎着包,扭头就走。
范大爷在店里坐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宋嬢嬢来买米酒,眼睁睁看见她被富二代气跑,牌一摔就跳起来,要去找扫把。
又挨了范大爷两扫把的富二代很无奈。他想,怎么就叫那个写书的说对了呢,全马戏区的街坊邻居,就没一个喜欢他的。
倒是小白,混得比谁都开,今天李阿姨给他介绍对象,明天范大爷找他打麻将。
而他,只能挨扫把。
操,富二代想,小爷在海淀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女房东想给宋嬢嬢和范大爷牵桥搭线,在摇椅上冥思苦想,他看乐了,搬着个小凳子也坐过去,说:“你不操心操心自己的人生大事,给俩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大爷大妈着什么急呢?”
女房东说:“你懂什么呀!老年人的爱情才可贵呢。”
富二代没明白。
她说:“你想想,二十岁的时候,每个人都敢喜欢一个人,动不动就说咱俩一辈子在一起。七十岁了,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天要走了,每一天都觉得奢侈,老想着,算了吧,算了吧,我都半截身子入土啦,还学那些小年轻谈什么恋爱呢,又害臊,又拖拉,到最后,就这么拖拉没了。”
富二代照例很捧场,他说:“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弗洛伊德排第一你排第二。”
女房东瞪她:“所以你知道范大爷为什么要打你了么?你说你没事跟人小孩子抢什么足球?嗯?青少年组最佳前锋?”
富二代乐了,说:“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两个人又一起坐在走廊上吹风,春天来了,舒舒服服的,半天没说话。
吹着吹着,春风吹进了富二代闭塞的心灵,他突然一拍大腿,说:“媳妇儿,我有法子了。”
女房东说:“你喊谁媳妇呢?”
富二代说:“房东同志,我有法子了。”
“讲。”
“宋嬢嬢不喜欢我,她孙子喜欢我呀,上回我俩一起踢球,我给他展示了两个绝技,他可崇拜我了,我要是约他出来踢球,他准去,他去,宋嬢嬢不得跟着?附近不是新建了一个绿地操场么?到时候你把范大爷也往操场那么一带,时间一长,不就水到渠成么!”
女房东一想,还真是。
她说:“那你可别又乱说话,把人家嬢嬢给气跑了。”
富二代道:“那哪儿行啊,我装哑巴,装哑巴,保证把这差事给你顺顺利利的办了。”
女房东笑了,幻想了一会儿范大爷和宋嬢嬢的幸福生活,忍不住拍拍富二代的膝盖:“可以嘛。”
富二代顺手就把她给牵住了。
他说:“范大爷抽我好几棍子,这会儿火辣辣的疼呢。”
女房东吓了一跳:“真的呀?”
富二代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真的呀,你不是也看见了吗,范大爷手劲儿多大呀,那么大的酒缸都推得动,他那个扫把,挥起来,跟个大鞭子似的,这一条那一道,还带毛刺儿……”
女房东真心疼了,忙道:“打哪儿了?我看看。”
富二代装模作样地褪一点肩膀给她看,还没碰着就哎呦哎呦的,他眼泪汪汪地说:“在背上,刚打的时候不疼,现在疼得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女房东啊了一声,赶紧要他把衣服脱下来,着急道:“这种伤最吓人了,看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其实已经伤着里面了,去年小邹就是这么伤着了,结果在医院住了半年都没好……快给我看看——你怎么才说呀!”
富二代把套头衫一气脱了下来,裸背一露,章奶奶正在下面浇花,气得把浇花壶都扬起来了。
“你干嘛呐?光天化日,伤风化,伤风化!”
富二代委委屈屈地说:“章奶奶,我被范大爷打了!”
章奶奶说:“该打!一天天游手好闲的!我那天看见你在水果摊那里吃别人的枣子,一个接一个的,人家都不好意思说你!”
女房东嘿了一声:“你又去,老陈一把年纪了,卖点水果容易吗!”
富二代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干的一件事都能落在马戏区居民眼里,叫天不应,瘪着嘴说:“明明是他天天拉着我让我教他炒股,我说那么一大堆,嘴都说干了,吃他两个枣子怎么了?”
章奶奶摆摆手,不想听他找借口,接着浇花,那些花从富二代搬来的时候就半死不活,一年过去了,还是半死不活。富二代想说那两盆黄色的根都已经烂了,想想又咽下去了。
他接着喊背上疼。
女房东问:“哪里呀?这儿?”
富二代背对着她,努力不让自己声音露出笑意来,说:“就那儿就那儿,哎呦,疼死我了,青了没有啊?”
女房东说:“好像是青了,浅浅的……”
富二代说:“快给我按按,淤血化开就好了。这可没一个星期好不了了,你可得天天给我这么按按。”
女房东在后面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一双小手忙不迭地在他宽阔白净的脊背上按来按去,不自觉地碎碎念:“那我得买点万金油来擦擦,那才好得快呢……这边儿疼么?这儿呢?范大爷也真是的,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
富二代满足得眼睛都闭起来了,他嘴角上翘着,嘴上委委屈屈地跟着抱怨,手还不忘往下拉了拉裤脚,遮住脚脖子上真正的扫把痕。
女房东和小白第五十三次推推范大爷的时候,范大爷终于往宋嬢嬢那边坐了一下。
宋嬢嬢正盯着疯跑乱窜的宝贝孙,喊道:“跑慢点!跑慢点!哎呦,哎呦——又日妈摔求了!”
富二代站在原地,踩着足球,朝地上的宋大孙子扬扬汗津津的下巴,道:“爬起来,跟你奶奶招招手,然后,过来抢我的球。”
宋奕已经是七岁男子汉,咬咬牙,从草场上爬起来,拍拍腿,朝奶奶挥手。
宋嬢嬢又心疼又自豪,说:“哎呦,小奕长大了!”
范大爷说:“是啊是啊,长大了。”
宋嬢嬢打量了他一眼,不高兴地说:“我说我孙儿长大了,你掺和啥子?”
范大爷硬着头皮说:“那个教踢球的是我孙儿。”
宋嬢嬢噢了一声:“难怪,你天天过儿来这高头看。”
范大爷年轻时走南闯北,对四川话也是颇有研究,连忙说:“对头,对头。”
宋嬢嬢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宋嬢嬢问:“你孙儿哪里学的足球嘛?踢得蛮好的嘛!天天教我们家小奕,也不嫌累,我儿媳妇喊他到我们屋头去吃饭!”
范大爷还没编出来一个足球训练基地的名字,宋嬢嬢就问:“你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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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区好人好事x1,富·我也要摸摸背·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