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盛徽兮站在窗边。
    一室旖旎的红色,大红的喜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喜庆和热烈,偶尔进来的凉意悄然被暖色驱散。
    她脸上的苍白照映着淡淡的红色,眼底安静的光彩犹如缓慢流动的泉水打在青苔上的声音,透着一丝温柔,一丝怅然,一丝虔诚。
    徐承尧将酒杯轻轻贴上脸颊,试出温热,便递给盛徽兮,“听落霜说过,你幼时雨天生了重病,若非沈鹤,早已不在。”
    盛徽兮抱着小祖宗顺它的毛,如今回想过往仍是历历在目,“是啊,沈哥哥寻了陈医师,这才撑了过来。”
    徐承尧怔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像一场梦。
    只是这场梦做过无数回了。
    “还好……”他的低声喃喃有些模糊不清,恰似他想说的也复杂得无法言语。
    盛徽兮回头,“还好什么?”
    徐承尧笑吟吟说道:“还好你没嫁给沈鹤或者陈医师。”
    “我倒是想嫁。”盛徽兮垂帘玩笑道,“嫁谁不是嫁?”
    她是一点都不怕他伤心,像在谈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徐承尧问,“如今呢?”
    盛徽兮伸出手指攀上他的脸颊,两腮点点晕色,她淡淡的笑容蓄着情意,“如今是想要贪心一点,嫁个两情相悦。”
    徐承尧合住她的手,闭眼承诺道:“我许过很多姑娘一世平安,因而成为世人眼中的多情公子,又嘲我朝夕欢爱不过尔尔,却都做了那朝夕囚燕,何苦来?”
    “那你会如何待我?”
    徐承尧在盛徽兮眉间一点朱砂红上落下一吻,“许你一生欢喜。”
    烛光拉长了二人的背影,摇曳着红妆新婚暧昧氛围。
    二人诉情正浓,徐承尧将她拥进怀里,觉得心中空了许多年的一处被填得满满的,满腔的喜悦像是已经溢了出来。
    不论将来会如何,此生有这一刻,再无遗憾。
    就在徐承尧和盛徽兮二人坐在床边,深情对望之时——
    “砰!”
    亓官誉几乎是撞开了门冲进来的,对上惊愕的新婚双人,有些尴尬,“虽然对不住,但是你们等一下。”
    目光落在正在铺满桂圆红枣的床上装作在啃东西吃的小祖宗,亓官誉气还未顺过来,就一把揪住小祖宗按进怀里,连同将他看见的小祖宗掩饰兴奋而眯眼眯成一条缝的模样也按了回去。
    他被一室暧昧暖色熏得面红耳赤,绷着脸道:“猫还小,我先带走了,你们继续 。”
    说罢转头离开,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
    “哈哈哈哈哈……”
    亓官誉盘腿坐在青枣树下,一手立着长剑,看沈鹤不顾形象躺着大笑的模样,眼神里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点都收不住。
    “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哈哈……”沈鹤头一次见亓官誉的害羞红透整张脸,说着伸手要去摸亓官誉的耳朵,“来来来!给我取取暖!”
    “滚!”亓官狠狠地拍开沈鹤的手,抬手要拔剑鞘去打他,却因为剑插进土里太深拔不出来,“……”
    亓官誉又气又无奈,卯足了力气把剑拔了出来,却不得对沈鹤动手,又狠狠地插了回去。
    沈鹤见他生气,硬生生把笑声都憋回去,“好了,我笑够了,不笑了。”
    “你说好了就好了?”亓官誉冷瞪他。
    “那……”沈鹤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抬手动了动手掌,“给你打一下。”
    他感觉认真哄生气的亓官誉的感觉太古怪,他又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亓官誉忍无可忍,上前扑倒沈鹤,沈鹤不防顺势躺了回去,惊扰了一地碎草。
    沈鹤睁眼被亓官誉散落的秀发遮住了视线,对方眼底的点点光亮在夜间与身后黑夜的星辰仿若融为一体,无比漂亮和耀眼。
    唇间温热又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轻松便可挣脱的力度无声无息的让他接受迎合。
    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他闭眼察觉亓官誉的长发划过他的脖颈,他睁眼伸手扯回想要退开的亓官誉,攀上冰凉上脖子,掀起一片滚烫。
    “唔——”
    他的呼吸被强烈的夺走,放在亓官誉耳后的大拇指情不自禁的摩擦和抚摸,汲取着隐晦的占有欲。
    亓官誉的呼吸攀上他的喉结,又贴上他敏感的耳垂,低沉的喃喃道:“沈鹤,你知道他们成亲后必须要做什么吗?”
    “什么?”
    “生,则共生,生,则求生。”
    亓官誉声音淡淡的,眼中却蕴含着沈鹤难以看清的执拗。
    沈鹤怔怔看着亓官誉。
    亓官誉不说的事太多了,不说的情意也太多了,他恍然发现,自己看得清的太少了。
    所以,哪里能懂。
    哪里能……懂几分平常里有几分情意,几分玩笑里有几分深情,几分认真里有几分虚假,几分野心里有几分得失。
    他眼中是一百年的欢喜,亓官誉眼中却是一世的欢喜,这其中,究竟有多少距离?
    亓官誉道:“沈鹤,我们成亲。”
    沈鹤弯眼笑道:“好啊!”
    亓官誉见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几个月的忧虑皆抛,发自肺腑的笑了。
    “你俩又喝醉了?”变成人身的二宝走近。
    亓官誉从沈鹤身上退开,沈鹤起身,“二宝,你来的刚刚好。”他对亓官誉道:“这可是猫族的长老,见证过猫族无数雄雌猫的结契,啊,就是成亲。”
    亓官誉看二宝觉得眼熟,“这是那晚出现的那个小孩……?”
    二宝炸道:“我不是小孩!我大你一千多岁你才是小孩!”
    沈鹤介绍道:“这是二宝,修炼了一千多年了,最适合做我们成亲的见证人了。”
    “哈?你们要干嘛?”二宝直接不妙,挣扎要跑,沈鹤却早有预感牢牢抓住他。
    “我和亓官誉要成亲。”沈鹤眨了眨眼。
    “……”
    空气中安静了一阵子,二宝跳开,“沈鹤!你疯了!”
    “结契这种事情,我不懂,你来得刚刚好,现在这个时候也刚刚好……”
    二宝:“这根本就不是刚刚好的问题!”
    开玩笑!
    一个猫妖和凡人结契?
    这种事情有违天道,一但结成,代价小到妖气全失,大到坠入魔道。
    它憋了一肚子的道理要告诉沈鹤,却被亓官誉一个磕头给震住了,结巴狂摆手要亓官誉起来,“我又不是你们人族的长老你拜我干什么?”
    亓官誉道:“沈鹤要和我成亲,就依着凡间的流程,缺一个见证人,烦请二宝长老做这个见证人。”
    “我……”
    沈鹤撇了亓官誉一眼,“不是沈鹤要和亓官誉成亲,是亓官誉要和沈鹤成亲。”
    二宝:“……”这有什么区别吗?
    亓官誉看向沈鹤,认真答道:“是亓官誉要和沈鹤成亲,沈鹤答不答应?”
    沈鹤扭开头红脸道:“……答应。”
    二宝没法子开口说给沈鹤亓官誉听自己准备好的一堆“代价”。
    若这些管用,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的话本子了。
    第二日。
    沈鹤和亓官誉拿着二宝给的青绿色宝石躺在树下,靠在一起将宝石放在太阳底下把玩。
    二宝口硬心软,沈鹤磨着磨着二宝就还是简单的给他和亓官誉结了个契。
    其实在猫族里结契有很多好处的。
    但这种契的力量远比正常的要弱得多,二宝只送给了他们一个能互相传信的宝物,滴血为主,一方死亡则废。
    这是结契双方必然会有的。
    今后他和亓官誉传话会方便很多。
    亓官誉收藏了很多宝石,头一次见这种白天还发着光的宝石,“这样拿进宫岂不是很惹眼?”
    “放心,这光芒只有我们才看得见,普通人看着就觉得它是普通的宝石而已。”
    “那道士呢?”
    “道士也看不见,这是猫族镇族之宝。”
    沈鹤察觉几道陌生的气息,停了下来。
    亓官誉问,“怎么了?”
    “最近有好多小妖溜进沈庄。”
    兔儿仙拎着几只被她暴力抓住的猫妖走了过来,“沈鹤,这些猫妖不能收留在沈庄,容易召来是非。”
    猫妖们化成五六岁的小孩,被打得鼻青眼肿。
    沈鹤道:“兔儿仙,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对小家伙何必那么暴力?”
    “偷进我修炼的池子,我没夺它们妖丹算不错了。”
    沈鹤为猫妖疗伤,过后问它们来历才知它们是从成怀逃过来的。
    “凡人皇帝下旨令太子殿下抓一作祟的妖,那些道士这次抓妖盲目,见一个抓一个,我们没有办法,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亓官誉皱眉,“什么妖需要文帝下旨抓拿?”
    一般涉及妖族之事都是越低调越好,可这次却是由太子出面……
    沈鹤思考之后说道:“你们可以在这躲三日,三日之后自行离开。”
    “不要啊!前辈我们就不能多呆几日吗?”几只猫妖委屈巴巴地求他。
    沈鹤笑眯眯说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砍下一只腿或者一只眼睛什么的……”
    “什……什么?”
    “我沈庄只收留受伤的妖或者残弱的妖,你们妖力虽弱,却比我沈庄大多的妖厉害多了,我要是收留你们保不准哪一日你们欺负我的小妖怪。”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干?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阵子,等过阵子查得不严了我们离开离开,决不会耽搁。”
    这些猫妖一人一句都是想要留下来,兔儿仙被吵得不耐烦了,冷冷吓道:“这地方被我隐匿起来,你们成群闯入哪里是逃命过来的,分明就是觊觎我的修炼宝地,这一次我放过你们,再有下次,我刨了你们的妖丹。”说罢一挥袖子就将这些小妖怪瞬间赶出沈庄。
    沈鹤:“……”是了,兔儿仙最讨厌和别人分修炼的资源,若是什么妖都上山,资源就会少。
    “沈鹤,若是道士发现沈庄,我立刻就走,决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哦。”沈鹤撇撇嘴。
    “我历劫在即,你早些带闲杂人等离开此地。”
    兔儿仙说完就离开。
    沈鹤:“……”
    亓官誉沉默片刻道:“沈鹤,我今日得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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