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荼看着这熟悉的树根牢笼,想起从前,她老是因为不好好学习修行被长老罚关禁闭,在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她整日只想着怎么玩,哪有心思安生修行,她在修行一事上没有悟性,于术法一道也没有天赋,真是枉自生了这一头银发。
除了在媚术上有些造诣,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或许……如果她没有把天赋都点在媚术上,当时遇到他,也不会那么蠢地想着能用那种手段攀上他吧。
不过,如果时光倒流,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做相同的事。
毕竟他那样高贵的存在,谁人能不爱呢?谁人又不想染指呢?
这灰飞烟灭的下场,就当……还他嫖资吧。
这般想着,忍不住想起和他初遇的时候。
那天依旧是被长老臭骂的一天,她荡着秋千仰头望着天上流云翻涌,就在刚才,她特意闭关研究了好久好久的媚术辅助用终极媚毒,被长老当众否定,痛批她是要安了心地抹黑狐族,净做些坑族人的事儿,还骂她除了做个骚狐狸,再无他用。
本来就是狐狸嘛,又长得这么美,勾勾手指就能办到的事为什么要花大力气?
修行路道阻且长,搞不好还要在渡劫的时候被劈死,她是不想也不愿去走这条充满荆棘的路。
这个世界,有食草的,有食肉的,有偷别人肉的,有诈骗别人肉的,更有寄生在肉身上的,万物欣欣向荣皆有其生存之道,又何必去置喙别人用什么手段活下去呢?投射到有灵物种上,这有的人坚强,有的人软弱,有的人要靠自己,有的人就想攀附他人,若是人人都坚强人人都靠自己了,众生都生得一个模子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姐姐说她这是歪理,可是她真觉得就是这么个理儿呀,她就想做个攀附别人的狐狸精嘛……若她真能找到强者攀附,可不是就不用努力了吗?
反正她也没悟性,好不容易在媚术上有些天赋,又不被认可。她研究的媚毒,毒性比她所知道的所有媚毒都强,但被长老下了令,若她再捯饬这些败坏狐族名声的东西,就要赶她出族。
现在狐族式微,真正意义上的九尾只有狐神,往下的八尾只有一只狐神的弟弟青丘山主,再往下是寥寥几只七尾,全做了长老都凑不齐八方位的长老阁,只得勉强提携了几只六尾。
大长老那么有慧根的狐族贵族,苦心修行五六千年才勉强生了第七条尾,而她,要悟性没悟性,要血统没血统,空有一头银发惹了族内关注,偏偏又是个扶不上墙的,好不容易于媚术一道有些天赋,族里又瞧不上眼,这还不剑走偏锋,何时才能熬出头。
狐荼懒洋洋地仰着头,长长的银发在被磨秃了的地上扫来扫去,忽然被姐姐抓住秋千,停了下来。
姐姐是与她住在一处的狐月,两人关系好,狐月又比她大些,她便称她姐姐,就像有个亲人一样。
姐姐凑过来跟她咬耳朵,“狐荼,我有重大发现!刚刚我路过那废弃的遗迹,你知道的,遗迹那块儿全是玄武岩,没有半点星绿,可我路过时发现有那些残垣断壁的缝隙里有花儿开出来,我便去瞧,你猜我看到什么啦?”
狐荼转了转眼眸,接茬道:“是不是有个大人物在那晒太阳!”
狐月惊得睁大眼睛,“你咋知道!”
狐荼哈哈大笑,“我瞎猜的,姐姐你逗我呢?”
“我才没心思逗你呢!我真的看到了!”狐月急忙道:“那遗迹里繁花似锦,到处都爆出花朵儿,把原来的石头都覆盖了……我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儿淹没在花海里,没敢过去。”
“石上开花,那是大人物才有的异能!咱们去瞧瞧!”狐荼兴奋起来,拉着狐月欲走。
狐月却摇摇头,“那遗迹四周灵气充盈,流转有度,我们贸然闯入,若是冒犯了大能,他怪罪我们怎么办?”
“都是大能了,自然心胸开阔不会同我们一般见识,姐姐不用怕,我们看看就回!”狐荼怂恿道。
狐月本也好奇,当下便与狐荼相携前去。
遗迹果然焕发出无前所未有的生机,颓败的断壁上长出的小树藤蔓,竟已亭亭如盖,花香袭人,灵气充沛,那灵力氤氲聚拢在此间天地,并不外泄。
狐月狐荼二人并不是纯种的狐妖,只因继承了更多狐族的特性被遣返回本族,她与狐月住在青丘的边缘地带,背临渊,而这遗迹就靠在她们家边上不远,是个清净的世外之地,若非她们住在这附近,还真想不到这废弃的遗迹发生了这样的异变。
狐月拉了拉她的衣袖,迟疑道:“真要进去?”
“来都来了。”狐荼走在前面,分花而行。
被惊扰的瓢虫和蝴蝶纷纷遁走,狐荼遥遥瞧见个修长的男子躺在那儿。
待看清他,从此,沧海桑田,一眼万年。
男子恬淡地睡在那花海里,那睡颜俊美无俦,额间一点猩红,深目挺鼻,嘴唇丰润饱满宛如浸在蜜汁里的花瓣。
狐月见狐荼脚步停滞,愣在原地,偏头探看,见那人身材颀长,着月白锦衣,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繁复的暗纹,衣衫无风自动,他腰腹位置一团蓝色光晕流转着光辉,有灵气源源不断地翻涌。
“他受伤了。”狐月忽然出声,惊了狐荼一跳。狐荼还要往前,狐月连忙拉住她,提醒道:“就是受伤了也不能靠近,此等大能,就是一甩衣袖咱们都受不了!”
狐荼犹豫着止住脚步,视线从他眉间的那点朱砂往下滑,落在他殷红的唇上,唇形优美到难以置信,好想……咬一口。
“他为什么不醒?”狐荼幽幽道。
“可能是正在集中精力修复伤口,咱们快走吧!”狐月催促着拉她。
被男子摄走心魄的狐荼被狐月强行带回家,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那个男子,听得狐月说是不是该把这事儿报告长老,猛地站起来,求道:“姐姐别!不要告诉长老!”
狐月不由起疑,“为什么?”
“我……”狐荼支支吾吾,终还是低声道:“若是被长老知道,铁定不会再让我们这等妖精靠近了……我还想……再看看他。”
狐月一愣,“你……你不会是?”
狐荼闭目叹息,“我也不想啊,我居然对他一见钟情了!”
狐月面色一凌,呛声道:“你是对他一见钟情还是想攀上大能?”
“都有。”狐荼小声道。
“你!你能攀上吗?你怎么攀?别想些有的没的好吗!”狐月恨铁不成钢道。
“我有这个!”狐荼手一扬,变出个墨色的小瓷瓶。
狐月一看惊呆了,她刚刚说狐荼想攀上大能以为是狐荼等大能醒了对他死缠烂打,没想到这狐荼比她想的还猥琐,她连忙制止,“你疯了吗!长老不是叫你处理掉这个吗,你这事被长老知道了你知道你会死多惨吗?不说长老了,这大能知道你对他下媚毒你还能活?”
狐荼狡黠一笑,想着那睡颜恬淡的男子,她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不怕!”
狐月生怕狐荼犯下大错,当下出手夺那瓷瓶,狐荼躲开,被狐月追上,两人交手几招,狐荼被制住,然后被狐月爆锤了一顿讨饶着交出了瓷瓶。
“姐姐,你真是坏人!”狐荼不满道。
“到底谁坏?”狐月把瓷瓶收好,叮嘱道:“再不许胡思乱想了!”
狐月到底还是没把事情告诉长老,这让狐荼每天都有机会去偷看男子。
狐荼本来修行不专心,不去长老那儿也没人在意,她日日流连在遗迹,同男子说话、聊天,忍着皮肉被压烂的疼痛强行靠近他已经逐渐成为她的日常。
这日她又忍不住靠近他,他身周有一道强大的气劲,保护他不受外人触碰,可狐荼喜欢他,慢慢地越来越渴望靠近他,宁愿被气劲压烂手的也想碰一碰他,通常都是在碰到他之前手就承受不住地断裂失去知觉,所以她其实一次都没碰到他过。
夜幕降下,天又黑了,不回去会被狐月以“告诉长老”要挟。
可是,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