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童说出那句话后,站在他身后的妇女立刻伸手捂住紧紧自己身前孩子的嘴,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棕色眼睛惊惶地看向他,似乎非常恐惧这位从遥远的中央教廷来的圣子会被孩童的一句童言触怒。
在她的经验中,那些精致的贵族少爷们更喜欢被夸赞英俊或者具有男人味,“漂亮”这个词用来形容男性,常常被认为带有一种侮辱的意味。
自从魔兽来袭,他们已经在恐惧和绝望中度过了整整半个月的艰难时光,当主教宣布中央教廷将派圣子来到这里斩杀时,几乎每个人都在心中祈求这位殿下能够带着中央教廷的红衣主教们能够早日到来。
可现在……被他们千辛万苦盼来的圣子阁下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到了这么轻狂的话语,要是他为此动怒,他们是不是就会被光明教廷厌弃了?
然而圣子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得十分有风度,他平静的视线和那名中年妇女短暂相触后,忽然伸手施放了一个光明术。
一团纯白的光芒从他掌心飞出,升高,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然后在最盛之时化作一片片形状不规则的碎片,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轻盈地地落到了在场的民众身上。
在这些碎片落到身上的一瞬间,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身上的疲惫被完全驱除,充盈着一种暖洋洋的、令人沉醉的舒适感,就连心中也情不自禁地充满了喜悦。
这是一个中阶群体治愈术。
虽然从理论上而言,就算是天赋一般的人,只要有老师尽心引导,专心修习光明术十几年后都能施放出中阶光明术,但施放起来能做到何晏这么轻松的人不却并不多。
——别看塞西尔身娇体弱,跑两步就开始喘,但他在光明术上的造诣确实极高,即使仍未成年,但在实力上已经比许多红衣主教都要高了。
西米教廷的主教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岁月无情地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他的实力并不算高,放在稍微发达一点的城市中都只能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助教,只是因为资历足够才被派到这样一个偏远而贫穷的小镇做了主教。
“圣子殿下,”在这个中阶光明术结束后,主教从人群中走出,颤颤巍巍地对着他行礼:“请随我到教廷中安顿一下。”
何晏于是又在民众们热切而感激的目光注视中回到了马车上,被拉去了教廷安顿。
这里的教廷不愧是最低级别,和中央教廷的环境差了不是一点两点,许多建筑的外层墙皮已经开始大块大块地斑驳剥落,原本纯白的墙体也被染上灰尘,显出一种掩饰不住的破败感。
他们一行人到达西米小镇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等到完全安置好,天色已经完全转黑了。
和老主教粗略交流了一番现在的情况后,何晏就被三名圣骑士送入了暂住的房间。
深夜,这三位实力强大的圣骑士将轮流在他门前值班,以保证他的安全。
屋内闪烁着暗黄的灯光。
这里并没有用低阶光明术维持的明亮灯盏,仍是使用传统的蜡烛来照明,而且这些蜡烛似乎被放置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光芒有些黯淡。
西米这座光明教廷中存在着的最大问题就是人手不足,那位靠着资历熬上来的老主教已经是这里光明术最高的人了,并没有多余的光明术能浪费在照明这种小事上。
虽然这里的条件十分落后,但给他准备的这间房间却被用心地收拾得十分干净清爽,铺在床上的被褥也都是崭新而柔软的,用材虽然比不上中央教廷,但对于这个没多少资金的低级教廷而言,也算得上是十分奢侈了。
何晏在房内简单的沐浴后,就脱下了外衣,只留下了一层贴身衣物,用了一个小小的光明术将蜡烛熄灭,就准备睡下。
使用传送阵虽然快速便捷,但副作用也会使人再接下来的几天中感到身体不适,这种不适并不能通过治愈术驱逐,并且接连三天的赶路也让这具被养得十分娇贵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有些疲惫。
再加上今天释放的那个中阶治愈术,也耗费了他的一部分精力,他确实是需要好好地休息一番的。
根据老主教所言,那只魔兽前天晚上已经到小镇上来过了一次,根据往常的规律,这只行踪莫测的魔兽至少要间隔三天才会再次来镇上作恶,所以他们今夜并不用过于紧张,可以好好休整一下,明日白天起床再去商讨如何对付那只魔兽。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今夜,那只引起民众恐慌的魔兽确实如诚实的老主教所言没有出现,但却有另一名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袭击了西米教廷。
——准确地说,是袭击了今天刚到达教廷、正在安睡的圣子殿下。
在那名不速之客从窗户进入房间的一瞬间,何晏就立刻惊醒了。
虽然门外有三名圣骑士守卫,但他并不习惯于将自己的生命安全交付给别人,所以在入睡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在房间外用精神力设下了一层防备的屏障。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完全正确的,在这名不速之客轻巧地摸到他床前时,屋外的圣骑士们仍然如同没有察觉一般,毫无动静。
何晏静静地闭着双眼,保持呼吸平稳,精神力戒备起来,却并没有先发制人。
这人能在三名圣骑士的防卫下摸进他的房间,实力肯定弱不到哪去。
“哦?”在他床前停留了数秒的不速之客忽然张口发出了声音,似乎毫不担心惊动屋外的守卫一般,漫不经心地感叹道:“你醒了,还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被发现了!
而且这人能明目张胆地在屋内发出声音,不是设下了结界,就是屋外的圣骑士也被他动了手贱,总之那三名圣骑士是不能指望了。
至此,何晏不再伪装,蛰伏在精神海中的精神力细丝直接冲出精神海刺向了来人。
他睁开眼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血瞳!
虽然他一直知晓血精灵的眼瞳是诡异而不祥的血色,但直到亲眼所见,才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双眼瞳给人带来的刺骨的邪恶之感。
这双血瞳的瞳孔是极其深沉的暗红色,即使是在深夜中也缩得极细,如同细小的针尖一般冰冷刺人,透漏着绝非善类的气息,而包围在瞳孔周围的眼瞳是稍亮的血红色,在从打开的窗子中照射进来的苍白月色的衬托下,发出诡异的血色光芒。
这人的脸庞应该是被某种术法遮掩了,何晏躺在床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乎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模样,根本看不清细节,能看的真切的只有那一对代表着邪恶的血瞳。
来人轻而易举地用更加强大的力量打断了他精神力的攻击,并且将他压迫得动弹不得。
“塞西尔,”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似乎还带着一丝戏谑地评价道:“你的警惕心要比我原本想的高一些。”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叹息道:“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
来人说着,微微弯腰,从黑暗中伸出冰凉的手,像抚摸深爱的情人一般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的指甲似乎有些尖利,在何晏脸庞上轻轻滑过,便轻而易举地将他柔嫩的皮肤划破了一条口子。
何晏能感受到一股粘稠的液体从他脸颊上缓缓向下滑,那应当是他的血液。
这具身体在中央教廷中被精心呵护了整整八年,对疼痛的耐受性很不好,只是一个微小的伤口,就让他痛得忍不住皱起了眉。
看到鲜血从他脸上流出,来人却忽然兴奋了起来,那双血瞳也一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像是有鲜血在其中缓缓流动一般诡谲!
然后他更深地弯下了腰,那双血瞳也越来越近,直到几乎和他面部相贴——
紧接着,被无形的压力压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何晏就感觉到有一个湿滑的物体在他脸颊上缠绵地舔舐着,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尽数将他脸上淌下的鲜血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