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也急了,这怎么可能?明明昨晚十二点她还来查过床,那个年轻俊美的病人不是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沉睡着吗?
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都乱了套,这病人不仅身份重要,而且也是花了那么高的诊费进来的,本来一群专家束手无策就够不安了,现在竟然在医院里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弄丢了,这可怎么是好?
整个病区的兵荒马乱终于也吵醒了二楼的韩立。
他站在邱明泉的病房门口,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韦青混乱的叙述。忽然之间,他就浑身一个激灵。
“我操!……”他情急之下脱口爆了一句粗,看到韦青抬头看他,也顾不得道歉了,急切地叫,“我昨晚看到明泉了!”
韦青大震,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臂:“在哪?!你为什么不叫住他?”
韩立被她的指甲快要掐到了肉里,也顾不得疼,忙不迭地叫:“昨晚,我起夜的时候往窗户外面望了一眼,看到一个人影!”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当时我就觉得,这背影好像明泉啊。可是那个人影很快就出了门,我想着绝不可能是他,当然也就接着睡了……这、这,难道真的是他?!”
所有的医生护士和韦青全都傻了,呆了。
韩立的话实在匪夷所思,叫人无法置信,可是不信的话,又怎么解释一个人凭空消失了?!
“快快,在整个医院内部先找,再去附近的街区!”医生急得满头是汗,“韦教授,您丈夫身份特殊,要不赶紧知会他一声,看看能不能提前报案寻人?”
……
东申市郊外,玉佛寺。
和平时每一个清晨一样,幽静的寺庙里传来僧侣做早课的声音。
诵经声绕梁不散,隔着寺庙高高的外墙飘出来,和着晨光的清辉。不知名的鸟雀在寺庙中的大树枝桠间跳跃吟唱,声音欢快。
而后院的主持大师独居的禅房里,却坐着一个面目俊朗、神态安宁的年轻人。
他的面容仿佛很年轻,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有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但是眼神却幽远沉静,仔细看进去,似乎带着和年纪完全不符合的沧桑。
“大师,您记得我吗?”他轻声问,举目望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前世今生都见过好几次的老禅师。
远慧大师细细地端详了他很久,才微微颔首:“记得啊,年轻人。十年前匆匆一见,我曾问你,孩子你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他面前的年轻人微微一笑,怅然道:“大师果真好记性。那么不知您可还记得,我当时替我朋友问过一句,灵魂受禁锢,可有脱离计?……”
远慧大师喟叹一声,似悲似怜:“自然记得。我当时回你;人人皆有桎梏,到了时间,自会脱去。”
他深沉睿智的目光别有深意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看,十年匆匆,转瞬即逝。那具受困的灵魂,现在不是已经脱困了吗?”
封睿浑身一震,他漆黑眸子一改方才的平静悲伤,变得警惕而锐利:“大师看出什么了?”
远慧大师垂下长长白眉:“阿弥陀佛。我看到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没有看到真正的十年前的故人,却看到了一道鸠占鹊巢的残魂。”
禅室内檀香袅袅,一时安静了。
远慧大师面前的封睿沉默许久,方轻声道:“鸠占鹊巢。大师这个词……叫我心如刀割啊。”
他眼中没有羞惭,更没有被识破什么的惊惧,只有浓浓的苦涩:“今日此境,非我所愿,更非我强求。大师……您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我前来只为求助,不为解惑。”
远慧大师看着他,半晌眼中慢慢浮起疑惑:“求我什么,说来一听。”
封睿半跪坐在蒲团上,恭恭敬敬鞠躬下去:“求大师指点,当年问话的那个小男孩的魂魄,该如何唤回?任何办法,我都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远慧大师望着面前这年轻人俊秀面庞上的坚定神情,长叹一声:“你们都不愿意要这身体,想必有你们各自的理由,可无论如何,这花花世界、这大好人生,难道不让你们贪恋流连?”
封睿笑了笑,那笑意隐约有点伤感,可更多的是淡然。
“大师,繁华世间,我所欲也;情爱贪痴,亦我所欲也。可是还有些事,在这些之上,比我自己的一切都更珍贵。还请大师成全。”
“既然他是心甘情愿,你又何必强求?”
“不是的。哪有人真的愿意舍弃生命?不过是无计可施的下策而已。”封睿低声道,仿佛想到了多年来的一些美好记忆,嘴角浮起温柔笑意,“他不过是太善良、太为别人着想。他从来都这样,宁可苦的是自己。”
“不能总是叫他一个人受苦,总是他成全别人。”他凝视着眼前盘旋而上的袅袅檀香烟雾,看着它们升高,变淡。
然后他轻轻向着眼前的香烟吹了口气,看着它消散不见:“这一次,让我来。”
远慧大师终于微微动容。
他看着封睿的脸,仿佛想要找出一点动摇:“施主当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