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陆的产物,哪里可能……”厉弦撇撇嘴,忽地一想也颇有些不服气,我华夏物华天宝,怎生就无此东西?说不得正在深山无人识呢?反正张贴几份也不要钱!
随口就吩咐了思庐把这素描再绘几份,到各处人多的地方张贴,若是有人能揭榜拿来种子,老爷必不吝重赏!
思庐拎了那张辣椒图走出房门,不久厉弦便听到院子里嘻嘻哈哈笑闹的声音,推窗一看,正见着驴子和二宝那两个小子,仰着脖子围着思庐,看他手上那张高高举起的图,不时还嚷嚷着:
“低点,再低点,看不清!”
“你没见过,额许是见过的!”
“闹什么呢?你们两个今日不用读书么?”
厉弦拧着眉毛一声喝,院里两个小的顿时缩成了鹌鹑。
驴子到底是厉大人无名有实的徒弟,知道自家这位神仙大人的性子,觍着脸走上前,瞪着大眼笑嘻嘻道:“大人,我和二宝正瞅着思庐哥那张画寻思呢,看看能不能找到您要的草。那个读……柴先生说实践也很重要,带着同学们去医护队观摩,知晓护士们工作的不易。我就讨了个差事,来禀告您一声。”
厉大人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上个简数简字课还上到医护队去了,柴东城这混蛋完全是假公济私,趁机去瞧他家的剑衣娘子啊!这家伙就不是个为人师表的料啊!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吩咐两个小的去把那不务正业的“柴老师”叫到府衙,让学生们都回学校上课。
“哎!好咧,您等着,我马上就去。”驴子精神一振,兴奋道。
只要他自己不用去上文化课,学那要人命的简字简数,他真是觉着跑腿都快活。
眼瞅着两个半大小子挤眉弄眼的要跑,厉弦如何不知他们心里想什么,朽木不可雕也!
“等等,你俩给我站住!”
驴子和二宝面面相觑,愁眉苦脸地又转过头来,低头等挨训。
“真不想在学堂念书?”厉大人走到院子里,盯着那两个黑黢黢的头顶心问道。
“也,也不是不想念,就是坐在学堂里不得劲,不如跟师父练武训兵剿匪来得快活,便是跟着太师父捉贼也比念书有意思些。”
驴子与仲校官是有师徒名分的,他便管老仲叫太师父。
“哼!不学无术懂不懂!想当年我……哼哼哼!”
厉大人正待想当年,比如今,猛然想起当年自己在太学里的丰功伟绩,咳咳,好罢,这两小子还算得上乖觉。人各有天赋,确也有些孩子不喜文书,想想这“安陆尸鬼”能老老实实坐在学堂里念“一二三”,已是极不可思议了。
“不爱上学就不上罢,但旬月仍要考核,若是简字简数考核能过,我便允你们几个不喜读书的不用每日去上学。”
“当真?!”两个小子齐齐惊喜地问道。
“本大人言出法随,何必欺你们几个小子!”厉大人又道,“不用上学也不是不用干活,我会让思庐帮你们成立一个少年团,归仲校官直管,驴子你便当这个团长,召集不爱读书的蠢货们参加!平日要随着新兵做部分操练,还要肩负起我狄丘的护卫警戒之责,做得到吗?!”
随着征兵扩大,原来的护卫队和第一批训出的兵员,已作为基层骨干散入新兵营中,八百多名新兵要尽快训出不是个轻松活。大量的护卫都被抽调军中,狄丘的护卫工作便有了不小的缺口,虽有老仲带着城管队员顶上,但总还有些角角落落的警戒哨卫之事缺人来做。
这帮半大小子既然读不进书,那就专心武职,作为军队和城管的预备役来培养,只要求会最基本的简字简数即可,待得以后各种正任升职都要求考试,不信他们不挠破头皮哭着喊着自己去求着学。
至于柴东城这家伙,确实不能再让他误人子弟了,既然如此爱各处厮混,便去做个秘探,打听打听郡州里的消息,也好早知道那猪壮威的情形,早作准备。
待这家伙立下些功劳,就以为其提亲酬谢他罢!早了夙愿,也免得这混蛋日日想着混入女营、医护队,丢人现眼。
***
驻扎在并州上郡安成县的壮威将军朱嵩朱义真,正不耐烦地听着幕僚小心翼翼的建言,什么郑阀势大,厉相权倾,不宜轻动那位公子爷,甚么油水不大,就一点粮种还全换了陈年旧粮,喂了几千口百姓,如今怕是穷得叮当响,也刮不出什么银钱,反倒惹了郑阀,得不偿失……云云。
朱嵩越听越烦,脸上横肉一沉,腆着肚子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几,酒器肉盏当啷啷碎了一地。
“他这小小校尉来拜我这壮威将军,就带了三百五十金,这是拿我当乞丐呢!竖子敢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我萧家!秋收了也不供一份上来,这眼中还有我这上官么!定不能饶他!厉相,厉相又怎地?他还能让皇帝宣旨无端斥我不成?!”
李师爷连连称是,听着自家将军这色厉内荏的怒斥,也只得顺着毛好声好气又劝,总算劝得这位与萧家远亲八百里的壮威将军暂时息怒,却又道是让他写一封责书骂一通那厉校尉,再观后效!
李师爷忙叠声应下,却暗自苦着脸,心道人家厉校尉屯驻平陆,又与您这壮威将军无直接管辖的关系,来拜称一声上官是客气,如何又能因礼金太少却修书直斥其非?!唉,郑家这点私钱不好拿,劝这等猪肚草脑贪心肠的将军实在是苦差事。
第103章 仲微
交待了思庐去帮着小驴他们统计要入少年团的人,再拉起个架子交给自家夯货管教, 厉弦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转头去忙忙碌碌, 虽是将任务都分派下去,但各种技术上繁琐的事还不得不由厉大人亲自上手。
这几日集中精力在忙的就是铁甲他们作坊里, “铁甲”的水力机械锻造难题,此“铁甲”非彼铁甲, 便是指定型之后要给黑甲军们披挂的甲衣。
给自家夯货定制的那件是甲等技师铁甲精心手工锻造,他几个徒弟将甲磨得光润,再由厉大人亲自镀特种玄色漆, 这等制作之法虽是精妙却不能普及,效率实在太低。厉大人便让林泉带着一帮匠人改制了一座水力机械,将其末端做成几个精钢锻锤, 以半自动机械化来锻造半身甲最重要的两个部件——头盔与护心镜。
半机械化之后效率自然大幅提高, 但磨合期间成品率也不高,总会冒出各种古怪的小毛病,铁甲他们和厉大人一起调了三五日才将这水力锤勉强“驯服”。
一身疲惫地回了府衙,泡着热水, 让思庐从头到脚好好按了一通才觉神清气爽。
“公子爷,柴先生寄了封一星的件来。”思庐边按边禀告。
这星级蜡封件的规矩是公子爷最近定的,寄来的密件封口上有柴先生钢指环的暗纹印记——这也是公子爷特制给配发的,又在不起眼处画星级以示机密等级, 一星便是重要程度较低的密件。
密件里的内容也是以简数配上密码,抬头写上几句无关紧要、买卖对账的闲语, 便是不慎让外人截了这信,粗粗看来也不过是买卖人自编的手记账。
“拿了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来,对着念给我听。”厉大人懒懒地泡在桶里,吩咐道。
思庐心思机敏又懂分寸,自打他回到此世以来,相处日久,竟无半言疏漏于外,厉弦渐渐也对他信任有加,将他当作自己的机要秘书来培养。
更何况钟大仙的那敌我示意图标记,虽是没神异到能标出人的赤胆忠心程度来,但大体上还是能根据什么微表情、内分泌、荷尔蒙分析云云不知所谓的玩意来较粗略地判断敌我,厉大人也就放心地将这一摊内联外达的机密事务大半交予了他,只将最后的密件译书留存自己心中。
柴东城被他强制培训了几日,又好生摸顶“电”了几回,倒是完全掌握了这简数简语密码操作之法,为了早日立新功,能回狄丘娶娘子,他是分外努力,去了那朱壮威所驻扎的安成县不过半月,便让自家的驿使悄悄递了封一星密信回来。
信写得有点长,累得思庐翻译本都翻得手酸,好长一封信,有用的却没几句,大半都在歌功颂德表忠心,寥寥三句半提到了朱壮威,道是安成地界平静如常,粮草价未动,军营也嘈杂如草市,并无开拔出征之迹象。
柴东城还道,他通过郑二爷的手书与郑家的冬河管事搭上了,并由着这条线勾上了朱壮威手下的一位幕僚,虽是初识,但此人身上大约可以作作文章。
信的最后便是婉转热情地催经费,问何时可以完成任务回来云云。
厉弦听得哭笑不得,笑骂一声,让思庐回了他同样的一封一星密信,信中很简单:工作甚有成效,密信太过啰嗦,银钱立汇,敢没完事就私自滚回来——打断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