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将军穿着高级将官的黄尼军装,端端正正的戴着将官军帽,显得更加英武,这比起他那天迎接我的时候穿着下级军官的军服显得正式多了,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我看着他的那些部下似乎都觉得有些不妥,一个一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自忠将军,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这让我未免有些奇怪了,这些军官为何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张自忠将军?难道是因为今日的张自忠将军显得特别的英武?
张自忠将军开口了:“目前的战况并不容乐观,五月三日,南路倭寇第十三师团突破我军长寿店阵地,继续北上,四日北路倭寇第三师团攻占泌阳。五日,中路倭寇第三十九师团和池田支队从随县开始发动正面攻击,战局日趋恶化已经恶化,倭寇的战斗力之强以及气势之锐利大大超乎我军的想象,我们的准备不够充分,所以才导致了这个情况,基于此,为了不使其对我军产生过于强烈的威胁,我决定,明日率领手枪营和七十四师东渡襄河,亲自督战!”
这话一出,顿时司令部就炸开了锅,连我也感到万分惊讶,集团军总司令亲自上阵作战?这比我还疯狂?
“司令!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此事实在是不可以!司令是右翼集团军的总司令,是我数个集团军的擎天之柱,岂可亲身犯险?”三十三集团军参谋长李文田站了起来,大声反对,言辞激烈。
“司令!参谋长所言极是!卑职也不赞同!司令岂可亲身犯险?卑职坚决不赞同!”三十三集团军参谋处长吴光辽也随之附和道。
张自忠将军脸色一沉,指了指我:“桂南之役,欧阳云海将军以桂林行营主任之高位尚且亲自率军与倭寇死战,欧阳将军尚且不计生死与倭寇死战,亲自斩杀数名倭寇,本司令年长欧阳将军三十岁!难道没有这份胆量吗?!我意已决,无需再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也并不赞同张自忠将军这样的举动:“司令,卑职以为,现在并不是最后时刻;卑职每一次率军亲自与倭寇肉搏,都是在最后时刻,不得已而为之,桂南一役更是因为倭寇偷袭取下宾阳而不得已之举,不到万不得已,最高司令长官不应该亲自出战的,李参谋长和吴处长的话是对的。”
张自忠将军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慢慢的说道:“最高司令长官上战场不一定非要是在最危急的时候,比如古代的皇帝也经常御驾亲征,那不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但是皇帝的出战却可以最高程度的提高士兵的士气,比如北宋真宗曾经亲自上了战场,宋军士气大振,反败为胜,遂逼迫辽国于檀州签订合约,宋辽之间维持了近百年的和平,这就是最高司令长官亲自上战场的好处,云海,虽然我的武艺没有你高,但是我身边的卫士们也足以保护我的安全。
诸位,此时虽然不是最危机的时候,但是却是非常急迫的时候,我们急切的需要一场胜利迟滞倭寇的脚步,稳住我们的阵脚,不能一退再退,造成严重的影响!明白吗?所以,本司令的亲自出战,是极其有必要的!我们曾经数度东渡襄河,都获得了成功!这一次,也不例外!本司令之意已决,不许再反对!违者军令处置!”
张自忠将军虽然平时显得很温和,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便显得很威严,显得一言九鼎,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才是名将的本色啊!让我不禁产生了一股敬意,但是对于这个决意我还是比较担心,只带一个手枪营和一个师仅仅三个团的兵力,我还是觉得太少了!
于是权衡再三,我说道:“司令,既然司令之意已决,卑职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司令只带三个团的兵力实在是比较少,难以应对倭寇大股兵马的围攻,所以,请司令允许卑职将一百军之虎贲营和警卫营调集,这两支军队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军队,战斗力之强冠绝全军,有这两支军队护卫司令,必可护得司令安全。”
张自忠将军一愣,眼睛里流露出了不明的意味,但是很快这种意味被坚定取代:“这个提议好是好,但是一百军远在重庆,距离此处尚有一段路程,距离明日的行动还是有些时间上的差距的,所以还是不必了吧!”
我说道:“云海可以电令虎贲营和警卫营立刻出兵,乘坐汽车和轮渡,不用一天就可以抵达,司令还请宽心。”
张自忠将军摇摇头:“不必了,还是不要调动一百军了,一百军连番大战,急需休整,不宜过度参战,还是按照原计划,由本司令亲自率领手枪营和七十四师主力渡过襄河亲自督战,就这样吧!大家立刻去做准备!”
全体将官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抵不过张自忠将军威严的气势,所以全体军官立刻起身,齐声应诺。但是参谋长李文田、高参张敬、参谋处长吴光辽、顾问徐惟烈、参军李致远、在总部住闲的洪进田上校和两名苏联顾问自报奋勇,要求跟随张自忠前往襄河东岸。张自忠将军思考良久,决定答应,同时张自忠将军宣布他离开之后三十三集团军和右翼军团的一切事宜由我和三十三集团军副司令冯治安将军决断。
只是我还是觉得很不安心,于是连夜电令虎贲营和警卫营以最快的速度火速赶往我们目前所处的快活铺,并且用电报告诉了校长我的决定和张自忠将军的决定,谢晋元大哥很快回电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派遣虎贲营和警卫营出战,而校长那里却迟迟没有回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校长已经入睡了,只好等明日校长醒来再说了。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五月七日拂晓前,张自忠将军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乘一叶扁舟,在星月无光的夜色中,带领手枪营和七十四师,从宜城窑湾渡口渡过宽阔浩荡的襄河,奔赴河东战场。
等到我醒来四处寻找张自忠将军的行踪的时候,卫兵告诉我张自忠将军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率领军队乘船去了襄河东岸,奔赴了战场,我大为吃惊,张自忠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呢?然而更让我吃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随后急匆匆的赶来的冯治安将军带来的一封信。
冯治安将军是晚饭后赶来的,那个时候我正在处理军务,整个会战的战况很不妙,各路倭寇突破第五战区第一线阵地后进展迅速,以每天三十至四十公里的速度向前突进。五月七日,也就是今日,第三师团占领唐河,第十三师团北进至王集,第三十九师团进抵随阳店,对枣阳构成合围之势。但各路倭寇之间空隙较大,守军逐次抵抗后,在倭寇包围圈尚未合拢时及时转向外线。只有第八十四军第一七三师在枣阳附近掩护主力转移,撤退不及,遭倭寇围攻,损失较大,师长钟毅将军阵亡。
我们又失去了一个忠勇的将军,我为之深感叹息,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战局的更加不利,枣阳已经陷入了合围,倭寇三个师团合攻枣阳,让我对枣阳的失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枣阳一旦失守,宜昌就危在旦夕了,李宗仁将军会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宜昌失陷,第五战区从此溃败吗?而我手上并没有足够强力的部队,正当我为此担忧的时候,三十三集团军副司令冯治安将军赶来了。
冯治安将军是张自忠将军的老下级,深得张自忠将军的信任,就像我信任谢晋元大哥一样,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极为深厚的,所以冯治安将军神色匆匆的把这封信交到我的手里的时候,非常的担忧:“欧阳将军,这是张司令昨夜托人交给我的一封信,这是怎么了?”
我看了看那封信,吃了一惊,信是这样写的。仰之我弟如晤:因为战区全面战事之关系及本身之责任,均须过河与敌一拼。现已决定于今晚往襄河东岸进发。到河东后,如能与四十八师、一七九师取得联络,即率该两部与马师不顾一切向北进之敌死拼;设若与一七九师、四十八师取不上联络,即带马之三个团,奔着我们最终之目标往北迈进。无论作好作坏,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以后公私,均得请我弟并云海负责。由现在起,以后或暂别或永离,不得而知。专此布达。
小兄张自忠手启
我看完了信,深为吃惊,说道:“这是昨日张自忠司令宣布的,说要带着手枪营和七十四师东渡襄河督战各部,以期取得一场胜利,稳住我军的阵脚,迟滞倭寇的进攻,以为我军取得足够的时间进行反击。云海也觉得很是不妥,但是张司令的意思非常坚决。”
冯治安将军问道:“那司令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我说道:“没有什么啊!不过我看到张自忠将军穿的军服很是英武,而司令部的那些将官似乎都觉得很惊讶一样,这让云海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治安将军猛然一惊:“军服?欧阳将军,是什么军服?是司令平时所穿的下级军官的军服吗?”
我说道:“不是,是中将的军服,怎么,张司令日常所穿的全部都是那样的下级军官服侍吗?”
冯治安将军仿佛被惊呆了似的喃喃说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司令,司令他,想,想……”
我渐渐的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于是我问道:“冯副司令,您的意思是什么?张司令穿中将军服意味着什么?”
冯治安将军回过神来,说道:“司令平时只穿下级军官军服,无论什么时候作战都只穿下级军官服侍,但是这一次竟然穿上了中将军服,这,这就意味着,司令,他……”冯治安将军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这个意思我却明白了,我为我所想到的意思而感到直冒冷汗,照这么推断,张自忠将军,他是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吗?
昨天张自忠将军的一丝迟疑和后来的坚决,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意思,原来,张自忠将军已经打好了必死的主意!而我要是把虎贲营和警卫营拉来,张自忠将军就必然不会死了!所以张自忠将军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那么,他所做的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为了身后名,张自忠将军决定要以死明志!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失去张自忠将军!绝对不能!
“军座!军座!我们来了!我们来了!”不远处,唐宇和郑宇强一人一匹马的跑来了。我大为惊喜:“你们来了?!这么快!”
唐宇说道:“我们接到了军座的命令就连夜赶路,都是坐卡车来的,速度很快,军座,有何任务!”
我看了一眼冯治安将军,对他说道:“冯副司令,这里就交给您指挥了,三十三集团军和右翼兵团的全部举动都交给您来指挥了,唐宇!郑宇强,立刻整顿兵马,我们立刻东渡襄河,去营救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