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座,末将以为,欧阳云海以代理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之职全面管理中条山战役,却大有保存实力,不与倭寇死战之嫌疑,中条山之重要性诸位都明白,一旦失去中条山,我们就面临着很严重的问题,倭寇可以南下北上,毫无顾忌,更重要的是,那是晋南地区唯一一支中央军直系部队所存在的地方,这里一旦丢失,我们的影响力和对战局的控制能力将会大大下降,我们整个战局都会被严重影响,末将以为,欧阳云海作战不利,应当重惩,以儆效尤!”何应钦站起身子,大声的说道。
在中条山一役过后三天,我率领军队将一切的防御都布置好,然后丰富战区司令部按时送给养去吕梁山,再由吕梁山部队协助,将给养送往太行山,保证两山部队二十余万的正常供给,现在的形式不一样了,倭寇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掐断我们的补给线了。
处理好了一切事宜之后,我这代理司令长官也当到了头,校长将卫立煌将军放归指挥作战,我也正式卸职,继续做我的一百军军长兼重庆卫戍司令。
对于谢晋元大哥的战死和唐宇的战死,我极为悲痛,为他们操持了隆重的葬礼,将他们的遗体葬在了梅花山上,和张自忠将军一起长眠于此;谢晋元大哥因为战功卓著,任劳任怨,品性优秀,壮烈战死,所以追授为陆军二级上将,厚葬;中校军衔的唐宇也因为忠心耿耿,战功卓著,校长破例,追授为陆军少将,厚葬。
唐淮源将军追授为陆军一级上将,厚葬;寸性奇将军追授为陆军中将,厚葬;英雄下葬的当天,校长亲自主持了葬礼,带领一应国府大员,亲自为谢晋元大哥和唐宇写挽联,上香,鞠躬;这倒也是,一战之后损失了三员大将和几员未来的猛将,这样的损失不可谓不小,更何况其中之二还是一百军里面举足轻重的人物;战死的将士们极尽哀荣,也算是得到了他们应当得到的。
看着谢晋元大哥和唐宇的棺木缓缓下葬,我泪流满面,几乎要昏过去,我的战友,我的兄弟,就这样与我天人两隔了,在中条山上,神经紧张,我还可以埋头于军务,没有什么时间伤心,因为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回到重庆以后,一根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一股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涌上心头,我抚棺大哭,硬是拽着他们不让谢晋元大哥和唐宇的棺木下葬,最后还是被校长和陈诚将军拉开的,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哀伤的氛围达到了极致。
我一连悲伤了数日,这数日我一直呆在家里面,天天和兰儿还有天佑待在一起,兰儿听说了这件事情,自然理解我心中的痛苦,但是就连小天佑似乎也察觉出了我内心的痛苦,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我的眼睛上面擦了擦,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不哭。”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才几个月?天佑都会说爹爹了?兰儿看着我温柔的笑了出来,我也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天佑,这一刻是多么的美妙和奇妙,种种感觉一起涌上心头,悲伤,痛苦,惊喜,高兴,我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瓶子,种种滋味一齐到来,这样奇妙的感觉我在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到过。
天佑会说爹爹了,天佑会说爹爹了!我真的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要是谢晋元大哥他们还在,天佑就可以喊叔叔,甚至是喊干爹,这又有何不可?可是他们再也听不到天佑这样喊他们了,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我把全部的感情都寄托在了天佑的身上,日日与天佑和兰儿黏在一起,受够了外面的伤害,我越来越觉得家是多么的重要,一个男人,就算是再过顶天立地,再过强大,也总有脆弱的时候,那个时候,家就是最好的医院,家人就是最好的医生,和他们待在一起,什么伤痛,都可以抚平。
但是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有人不识时务,在校长召开的关于中条山一役的战后检讨和未来战斗的战略规划会议上面,以何应钦为首的派系向我发难了;其实校长召开这个会议的理由明眼人都明白,前面的中条山一役的战后检讨,很明显只是一个幌子,这件事情校长已经决定一笔带过了,毕竟这场战斗和倭寇维持了不胜不败的场面已然难得,但是失去中条山也是不可置疑的,所以校长决定不再提这个略显尴尬的战役。
校长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到那时何应钦不会这么想,父亲在时是他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击父亲,但是父亲巨大的声望和人缘是他不能比拟的,所以他失败了,每一次都失败一直到父亲为国壮烈牺牲,他再也没有诋毁父亲的机会和胆量了,于是他就把矛头转向了我,其实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就看我不爽,经常和我作对,每一次不是被父亲顶回去就是被校长顶回去,父亲在的时候他拿我没办法,父亲一走,他又开始蠢蠢欲动。
但是没办法,我已经被誉为定倭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赫赫,麾下一百军十万大军和数支强悍的整编军都是我的臂助,其他校长的嫡系们也是我的臂助,何应钦孤掌难鸣,除非我自己犯错误,否则他根本动不了我,他一直等啊等,等了四年,终于等来了我犯错误,我丢了中条山,他就抓住了这个要点不放,故意的撇开了我消灭了四万倭寇的事情。
此话一出,得到了不少何应钦派系的将领的赞同,还有一些对我此次作战不满意的将领的赞同,场面一时变得紧张起来,校长的面色沉了下去,显然那校长对何应钦这么做很是不爽,但是校长也不得不承认丢失中条山是一个硬伤,虽然校长早就和我确认过了这之后的事情,也被我说服,单丝我的理由并没有和全体军事委员会的将领还有国府大员们说过,对我一向无敌的战绩抱有极大期望的将军们自然对我此次作战很不满意,更何况我还致使三名将军的阵亡。
“这件事情我们已有定论,云海击杀倭寇四万余,保证了我军主力的安全,虽然丢失了中条山,却也不足为虑,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接下来的战略吧!”校长很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很多人也都暗暗的点头,但是不知道何应钦是吃错了药还是吃错了药,竟然和校长对着干!
“委座,末将记得,前段时日您才宣布将功过不相抵,功过分明这样的原则加入军法之中,不允许军中有功过相抵的事情存在,为何今日却要在欧阳云海身上破例呢?这样的话对委座和欧阳云海将军的声誉和威信都是很不好的。”何应钦光明正大的向我发难了。
校长的面色变得铁青,看向何应钦的目光变得很是凶狠,但是何应钦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对我发难:“欧阳将军,据说您在中条山大力整顿军纪,处决了罪大恶极的十名军官,包括九十三军前任军长武庭麟,一口气处决了十名高级军官,这也算是惊天动地了,很多人为武庭麟求情,说他战功卓著,可以功过相抵,结果被您拒绝;怎么,这同样的法则用在您身上就变了味儿了,这样子恐怕不好吧?”
我笑了笑,朝校长示意一下,让即将要发怒的校长突然间停了下来,看着我,看看我有什么方法去反击。
我对何应钦说道:“何将军,对于中条山,您了解多少?”
何应钦很奇怪,说道:“那自然不少,四月,我还代表中央去第一战区巡视,怎么,欧阳将军以为我是那种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之人?”
那也差不多了,我在心中暗道,嘴上却说:“那您自然对中条山很是了解,那么您可知道,运送粮饷前往中条山,是多么的不易?”
何应钦的脸色变了,我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中条山的状况很多人也许都不知道,运送一次粮饷前往中条山,我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十个军级部队九个月的粮饷数量!也就是说,中条山部队一个季度一次补充的粮食,若是放在便于运输粮饷的地方,足以补给三倍于中条山部队的粮饷!而之所以我们花费三倍的代价才能补充一倍的需求,就是因为中条山的粮食难运!
运一次粮食,我们需要耗费的是三倍于中条山部队需求量的代价!那是多么恐怖的代价?我们的财政可以负担多久?这还是没有战事的时候,一旦出现了战事,弹药的损失也要算在其中,那个时候我们需要花费多少钱?我们的财政可以承担吗?与此相比,中条山的战略价值可以体现得很明显吗?恐怕不是的吧?其实本来云海也打算死守中条山的,但是云海抵达了中条山,亲身体验了那里的恶劣环境以后,深刻的感觉到,我们能在中条山上坚守四年,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也只有我国军队可以忍耐那样艰苦的条件,但是诸位知道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成千上万的士兵,不是战死的,而是饿死的!最骇人的情况,整整一个步兵师,就这样没了!我们继续在中条山上坚守的价值,很高吗?为此付出了无数人命,这样的价值,值得吗?中条山的确重要,可是诸位莫要忘了,中条山的两侧,还有吕梁山和太行山,依旧可以保持威胁,至于黄河,只要中条山危险,倭寇有那个胆子渡过黄河吗?渡过黄河就是我军团团包围之下,七十四军就在那里,整编军第五军和新二十二军也在那里,倭寇有那个胆量过黄河吗?
另外就是以北,吕梁山背靠第一战区腹地,只要第一战区没事儿,吕梁山就没事儿,只要吕梁山没事儿,第一战区也不会有事儿,从第一战区运送粮食到吕梁山比到中条山要容易得多,吕梁山的食物一旦充足,太行山会缺少粮食吗?两山可以互为臂助,一方被攻,一方救助,或者偷袭中条山,截断倭寇运输补给线等等,将我们承受的压力全部转嫁到倭寇的身上,逼使倭寇耗尽元气!
就算我们守住了中条山,却也要面对这倭寇十五次,十六次,十七次甚至是二十次的围攻,那么多的围攻下来,中条山的部队,早就垮了!不是被打垮的!是被饿垮的!那些不法军官私自截留粮食,有的甚至还和倭寇商人做生意,泄露作战情报,将中条山的整个防线都暴露出去了,如不是云海上任之后火速整改阵地,第一天的攻击就足以让倭寇突破我们的阵地,消灭我们的军队,到时候倭寇就可以完成他们的战略目标!歼灭我军主力!
就我们得到的多次倭寇情报来看,他们始终在强调一个重点,就是歼灭我军主力,有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占领战略要地,而是冲着我们固守战略要地的大量军队而去的!只要消灭了我们的主力军队,我们拿什么固守战略要地?我们甚至没有能力继续抗战!这就是倭寇一石二鸟之计!他们也发现了自己的弱点,他们没有那么多兵力对我国实施全盘的占领,他们想要击败我国,除了攻取全国,就只有消灭军队这一条路可走,就像上一回倭寇攻打五战区,为什么他们在夺取宜昌之后会撤退?就是因为他们的战线拉得太长,而无法估计全局!
之后他们为什么半道又回来?那是因为他们的本部命令他们保持对宜昌的占领,否则他们根本不会占领宜昌,而是会打完就走!所以我们一直以来都被误导,被我们自己误导,以为倭寇是为了攻占我们的战略要地,其实倭寇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对我们持续打击,他们只是为了能够捕捉我们的主力,然后决战!这是我们需要避免的!所以除了必要的战略要地以外,其他的所谓战略要地,我们都可以保存实力,而和倭寇慢慢周旋,不要沉迷于主力决战,我们不是对手,我们只能以运动作战,消耗倭寇的实力和元气!
如此一来,我们保存了中条山部队的主力,使得他们继续得以用更加有力的方式对倭寇造成持续性的威胁,也就是说此次作战倭寇根本没有达成目的,损耗大量兵力却无所得,他们一旦尝试了中条山作战的困难,就会明白我们撤退的原因,进而他们有可能会主动撤离中条山!”
此话一出,更加引起了大量的争议,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私下里面开始讨论这个关节,而何应钦则是被我的话驳斥的无话可说,最后只能以一句:“这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吧?”结束了这次对我的发难,因为我所说,句句属实。
之后的事情,因为我的身心俱疲,我没有再参与了,只是听说倭寇又展开了一次对长沙的进攻,并且在战斗的初期成功的击败了薛岳将军的防御,占据了长沙,但是我军采取了围魏救赵的战术,以大军包围湖北宜昌,迫使阿南惟几撤军回援,长沙遂被收复,而后我均与倭寇再度恢复了战前态势,又一次的回到了自从武汉之役以后就一直保持的僵局,我想倭寇连换几次十一军的司令官,都是希望打破这个僵局,结果还是没能打破。
之后的事情,我也略有关注,倭寇国内的政局也发生了变化,原先的内阁被推翻了,一个叫东条英机的家伙成为了日本新的首相,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这个东条英机也是一个狂热的主战派,对于我们而言,情况只能再糟糕,不可能继续糟糕了……
的确,中国有个成语叫做否极泰来,当一切都已经达到了最糟糕的时候,必然会出现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必然是足以扭转乾坤的契机,就看我们能否抓住那个契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