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儿来回禀坏消息,会不会被大人杀了?可不说也不行,大人明显看那屠夫不顺眼。
刘远桥捡了吕颂扫出来的一块地‘噗通’跪下:“都是下官无能,没能看好吴俊,褚青娘……”
“啊!不,褚氏青娘带着八弄巷街坊,码头一干脚夫,联合请命证明吴屠夫卖的猪肉没问题。”
“大人也知道,按照律法……”刘远桥干干笑着,不说了。
把吴俊救出去了,魏奇想起自己的任务,褚家的店没法封了?
魏文昭冷冷一笑:“刘大人这话有意思,你按律办差‘无能’两字从何说起。”
魏奇深深低下疤脸,主子心思实在快,自己还在想怎么封店,主子已经想到刘远桥话不妥。
刘远桥也意识到错误:“没有没有,就是大人旁听过,下官来跟大人说结果。”
打发走只会坏事的蠢货,魏文昭一脸平静走进里间,不一会儿古琴声铮铮淙淙响起。
琴声里竟然一副水波平静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魏渣手搭在胃上,往外看,下午还会继续送饭吧。
第11章
官司赢了,褚青娘找来门板铺上褥子,招呼吴郎、街坊,把吴俊抬回家。
吴俊有些不好意思:“一点伤没事,怎么好麻烦大家抬,叫吴朗用板车拉回去进行了。”
事情了结褚青娘总算松口气,笑道:“板车有些颠,伤口要紧。”
被青娘关心,吴俊心里一甜,脸红红趴在褥子上,又觉得脸红的没理由,画蛇添足道:“天真热。”
谁不知道他心思呀,有街坊喷笑:“是是是天太热了。”不是害羞。
大家说说笑笑把吴俊抬回家,吴俊趴在床上不迭声道谢:“这次多亏大伙,等我好了,杀猪请大家!”
老街坊谁家有事不搭把手,客气道:“不过去衙门说句实话,不算什么,要说谢,也是谢谢褚老板。”
嘿嘿,吴俊红脸笑。
众人眼光巡梭到褚青娘脸上,见她似乎没有恼意,就笑呵呵帮着凑趣:“这事儿倒霉的,可得好好吃一碗猪脚面去霉运,咱们都没有褚娘子手艺,只好辛苦褚老板了。”
众人嘻嘻哈哈散了,只当吴俊因祸得福。
褚青娘当然明白吴俊为什么脸红,也知道大家凑趣,只是喜欢这事由心不由人,慢慢看吧,也许吴俊能让她喜欢。
因此褚青娘不再排斥,却也不鼓励,只是客气笑道:“你身上有伤不适合肥腻,这几日吃清淡些,得空我来看你。”
“嗳!”吴俊脆声应了。
褚青娘走了,吴俊看哥哥心心念念的事儿有眉目,心里也高兴,却偏偏嘴贱撩拨:“也不知道喜欢青娘姐姐什么,比你大还带着孩子,明明巷子里那么多姑娘喜欢你。”
萌动的春芽小心收在心里,青娘一颦一笑小心翼翼记下来,吴俊对弟弟变成后爹脸:“做饭去,想饿死你哥?”
说不过就赶人,吴朗对他哥做个鬼脸,开开心心去厨房找自己媳妇。
吴郎走了,吴俊趴在炕上,他喜欢青娘,因为他见过青娘的所有为难:
一边背着孩子,一边煮茶叶蛋。
一边筛花生,一边逗车车里的孩子说话,一不小心扬起的沙土,呛了鼻子,咳嗽的眼睛通红。
见过她挎着篮子,一天三四趟跑码头,只因为隔一会儿,要回去给孩子喂奶。
一个人带孩子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他知道那苦,他心疼青娘,想一辈子照顾她。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总算过去,日子似乎回到正轨,第二天清晨,卖花的人从门前经过:“栀子花、金盏花、浓郁芬芳木香花~”清脆的声音似乎还含着露珠。
青娘接过谭芸芬手上梳子,笑道:“买一捧栀子花进来插瓶,给哑婶买一捧金盏花,你喜欢什么自己挑我出钱。”
“谢谢奶奶”谭芸芬笑吟吟屈膝出去了,不一会儿,捧着几支栀子花枝进来。油绿的叶子雪白花苞,也有浅浅露出金蕊的,散发出清甜味道。
谭芸芬看着花儿满眼喜爱:“买花就要起早,新鲜不说还带露水,奶奶不如掐两支别在衣襟上?”
“给妞儿别两支吧,女孩儿就要俏打扮。”青娘麻利把头发挽好,挑了一块铁锈红蜡染头巾,包住头发“吴俊事情了了,今日生意必然红火,你别在我这儿忙,去看看妞儿。”
程家一家子都搬去了独一味,码头就剩下哑婆、褚青娘、谭芸芬母女。
谭芸芬的意思,妞儿跟着摊子就行,可褚青娘不想小姑娘风吹日晒,太早见惯市侩,和童儿一并托付给文家,不过多花银子的事。
谭芸芬感叹:“妞儿遇见奶奶,上辈子不知修了多少福分,也不知谁有福分能修成奶奶姑娘。”
谭芸芬走了,褚青娘脸上笑容消散,变成刻骨思念。她也有个活泼的女儿,她还有个走时不会说话的儿子,也不知长的怎样了。
心一阵阵疼,乖乖坐在一边的童儿发现不对,跳下椅子问:“娘,你怎么了?”
这里还有个孩子,过往不会再回来,往前走才是真的,褚青娘抱起童儿,放在膝头笑着问:“娘给童儿找个爹爹,好不好?”
“是吴叔叔?”童儿小脸沉默下去,满脸都是伤心的倔强“不要,童儿有爹爹,又漂亮又聪明的爹爹,童儿要等爹爹来,娘和童儿一起等,好不好?”眼眶红红的,泪花花开始闪烁。
哪个孩子想要后爹。
褚青娘心疼的颤了颤,脑海闪过魏文昭的模样,那个人,童儿这辈子也等不到了。
“好”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褚青娘说“娘和童儿一起等。”
“爹爹什么时候来,童儿等的好累。”
“快了吧,爹爹从北边找起,一点点总会找到咱们。”褚青娘抱着孩子慢慢晃悠,她太忙了,都没时间好好陪儿子。
“青姐姐、青姐姐!”阿凤跑的头发散乱,一边哭一边闯进青娘屋子:“青姐姐,公公和阿园被衙门带走了!”
“怎么回事?”褚青娘急忙起身,抱着童儿问“好端端怎么回事?”
文韩凤也顾不上童儿还在褚青娘怀里,抱住褚青娘嚎啕大哭:“官府查私盐,查到我们铺子了。”
在大虞,盐铁属于官卖,每个地方都有盐运司,可偏偏怀安县临郡产井盐。虽然是两个郡但连着嘉澜江,就有百姓悄悄掏了井盐,夹在船上偷偷私售。
这种事太多了,而且量都不大,时间久了官府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的太过就算。文家铺子不算过分,基本六七分官盐,三四分私盐,随大流而已。
褚青娘被熊抱,艰难腾出一只手,拍拍阿凤肩膀:“别怕,认罚就行,家里银子不够我这里有。”
阿凤哭的‘哇哇’的,在褚青娘怀里摇头:“不行,听说是钦差大人手下,随便一查就查出两家,大人恼怒了,说必要严惩以正国法。”
褚青娘被阿凤哭的没办法:“没事,先梳洗一下,什么事咱们从长计议,别哭,啊?”
谭芸芬听到动静,早在门口等着,这会儿主子有话,立刻转身去厨房打水,把哭哭啼啼的文韩凤劝开。
安抚住文韩凤,褚青娘急忙起身去青花巷,谭芸芬拦住她,低声问:“奶奶走了,摊子怎么办?”
她和哑婆勉强能出摊,可童儿妞儿怎么办,韩文凤这模样也带不了孩子。
褚青娘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干活装扮,平平心气理清思路,吩咐:“发好的面全部蒸包子,送给码头脚夫,说声抱歉,就说这两日家中有事暂时歇业。”
反正事情很快会传开,谭芸芬虽然可惜钱财、生意,却也只能点头:“奴婢知道了,单开卤味摊,总不能什么都送人。”
事到如今这就是最小损失了,褚青娘点点头回屋换衣裳。
赶到青花巷文大娘倒还坦然,院子里干干净净,正给康哥儿收拾,见褚青娘领着阿凤进来,还笑了笑:“这丫头当娘的人了,有事就知道找你哭鼻子。”
褚青娘急促笑了下:“事情没有转圜余地?”
“早说别贪小利不听,这次偏偏犯到钦差面前,让怀安官吏丢脸。”
怎么又是这位钦差,简直命里犯冲一样,褚青娘皱眉。
“文大娘”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伙子跑进来“听衙门里消息,衙门里大小官吏,在钦差院里跪了一地。”
本来还算平和的文大娘眼前一黑,完了,要是因为他们文家让怀安县大小官吏被罚,他们家以后怎么混。
“娘!”阿凤哭着扑上去,搂住文大娘稳住,康哥儿吓得‘哇哇哇’大哭。
这一院乱的,来报信的小伙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反应。
褚青娘微笑:“多谢梁大哥报信,辛苦您跑这一趟。”
“没事、没事”梁诚顺总算有台阶“那你们忙,我先走了,有信儿我再来。”
“多谢”褚青娘送人出去,回来文大娘正软软靠在小竹椅上,阿凤抽抽搭搭哄孩子。
“婶婶别担心,青娘这就去想法子,”为了安文大娘心,褚青娘说的斩钉截铁“钦差大人吃过青娘两顿饭,多少有点情面,再不济陆举人也见过钦差。”
这都什么人情,可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文大娘强撑身体,扶着椅背站起来:“去吧,待会我去接童哥儿、妞儿过来,你不用挂心孩子。”
“……没事”褚青娘想了想,这一家老的老少的少,阿凤偏不顶事“待会儿我让阿谭带孩子们过来,让她照顾你们。”
文大娘有点着急:“那你摊子怎么办?”
“休息两天没事。”说完见文大娘脸上露出愧疚,褚青娘坦然:“婶婶,那年冬天不是您,青娘还不知道会咋么样。”
腊月二十五,临产的青娘被赶出客栈,扶墙捂着肚子疼的蜷缩。文大娘抽抽鼻子眼眶泛酸,这就是她们娘儿俩的缘分。
“去吧,也别太为难自己,毕竟那是钦差,代表的是万岁爷。”
“嗯”褚青娘屈膝离开。
离开后就火烧火燎,可她能有什么法子,转了几圈还是送饭。北地四五月,最时兴吃槐叶冷面,掐碧绿的槐树叶子,汆水剁碎和面。
碧绿的面一点点涩味回香,浇上炒好的卤头汁子最开胃不过,当年……
当年,褚青娘又想起那个人,当年父女两个面对面,一大一小两碗清爽绿面配卤子。
父女俩脸朝碗,吃的满嘴香。
收回心思,褚青娘开始找槐树,可北地庭前屋后最常见的树,这里却很少见,也多亏青娘人缘广,有个街坊告诉她,海慧寺山上有两棵。
骑马上山求着寺庙僧人,舍了些槐树枝,回家顾不上休息,烧水和面炒卤子。汗珠映着灶火热气一滴滴滚落,青娘心里火烧火燎。
国法当前,这件事,她大约没办法,只能求钦差从轻发落。
一样样吃食静心准备,重新梳洗换上整洁衣裙,褚青娘提着吃食到衙门,笑着与人屈膝:
“麻烦大哥向里通传一声,天气炎热担心大人胃口不开,褚家小店,进献槐叶冷面给钦差大人。”
上次大人吃的挺好,还给他们赏钱,今儿个说不定还能讨大人欢心,也让衙门里大人日子好过些。
衙役想的明白,接过食盒对褚青娘笑的极客气:“褚娘子好手艺,连着咱们也有赏钱。”
上次有赏钱?那就好,说明大人吃的满意,褚青娘压着石盘的心,轻了一节笑微微道:“麻烦您。”
日头悬在中天,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褚青娘晒得脸色微红,却期盼的看着衙门里头。
很快衙役出来了,手里捎带着食盒,把食盒塞进褚青娘怀里,满脸晦气:“别再来了,做的什么饭,上次吃的大人胃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