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楼,没有人知道它具体在什么时候建立,只知道它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延续,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关,也是每一任大赟王朝君主最忠诚的爪牙。它的名字来源于一次对皇权的讨论,纯黑是不妥的,纯白是无用的,唯有灰是不正不邪没心没肺的颜色,所以也只有灰能成为君王的代表色。
据说,在当今皇帝梁政还是皇子时,他母妃地位低下又早早去世,梁政饱受自己父皇的冷眼和兄弟的陷害,要不是灰楼有保护皇家血脉的职责,他可能活不到今天。这样说来,梁政应该感激并且依赖灰楼,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对灰楼深恶痛绝,一度想要解散灰楼,虽然最后在宗室和老臣的劝说下保留了传统,不过根据可靠消息,神秘的上一任灰楼楼主已经被梁政赐死。
梁政即位以来,灰楼几乎淡出众人视线,大家都以为上一任楼主死后,这个特务组织已经停止运行,今天听梁政这话中之意,灰楼非但没有消失在历史洪流中,反而还在正常运作!
想到他们可以暴力执法,可以先斩后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诸多特权,后排的一些大臣已经开始出冷汗了,心里不住哀嚎:妈妈呀,灰楼这阴魂不散的小妖精又回来了,赶紧捂住裤裆,回去就叫手下检查账本安安分分地做人,千万不能让他们掏出什么贪赃枉法的“证据”啊……
太叔启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王准和晋陵侯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一本正经地说杀戮不能解决问题,还是要以安抚为主让灾民服从安排。
最后皇帝听他们俩的话选了几位大臣带着更加丰厚的物资前去灾区,还请被人民尊为神仙的国师占卜吉卦,一同带去。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宁愿相信神神鬼鬼的预示,也不相信实实在在的人事。
这个晚上注定太平不了了,灰楼复出的消息搅得各方势力都有些手足无措。
王准和晋陵侯走在狭长幽暗如蛇类肠胃的宫中小道上,王准问:“这次灰楼复出可与君未有关系?”
晋陵侯皱了皱眉:“无缘无故的君未自然不可能回来,我看新楼主是另有其人。”
王准摇摇头,无奈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国师府的地下室里,听了下属的报告,丹炉旁骨瘦如柴的国师无所谓地翻着一本竹简,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管它是灰楼还是黑楼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马上就可以找出长生不老的秘密,只要能长生不老,什么都不能伤害我……”
那属下忙说:“恭喜主人。”
“呵呵,女娲,创世,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夜深人静时
夜深人静,江立沐浴完坐在床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心事,头发快干的时候,南宫祈敲了敲房门,低声道:“公子,春菜姑娘来了。”随即他飞身上屋顶,好像从没有下来说过什么。
江立披上衣服走到窗边,果然看见一个黑影在院中梧桐树下逡巡徘徊。
春菜心里又喜又慌,攥着莲花荷包的手指都用力到疼痛了。她喜的是只有付贵睡着的时候她才能偷偷溜出来,慌的是月黑风高的她一个有夫之妇竟然偷偷跑到别人家来,实在不知羞,可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又会暂时盖住这种羞涩。
本来想的好好的把荷包送了就走,决不丢人现眼损害江立的名誉,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她却连见江立的勇气都没有。
屋顶上几乎融入黑暗中的南宫祈默默叹了口气,同样是喜欢,这妹子的心意比起柳兰惠的要珍贵多了,毕竟一个用的是心,一个用的不过是优越感。
春菜犹豫了许久,心想直接把荷包放下就走吧,可是放在哪呢,放地上会不会被人踩了?放人家房前?可是这几间小平房长得都差不多,哪个是江立的呢?
春菜正在发愁,忽然听见“吱呀”一声,有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灯光虽不明朗却让春菜可以依稀分辨出这人就是江立。
江立佯装不经意间看了看梧桐树的方向,春菜脸上腾一下就红了,呐呐道:“江……江大哥……”
江立仿佛没发现她的紧张,如平常一样问道:“何事?”
春菜定了定神,捏着荷包慢慢地走上前两步,低着头不敢看江立,唇角却扬起甜蜜的笑意,她说:“这个……希望你可以收下。啊,我、我……我是感谢江伯父和江伯母总是照顾我,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回报的,只能做做这种小玩意……额,那个,竹篮你们需要吗,我很会编篮子的。”
兀自磕磕绊绊说了一大堆,她低着头看不到江立的反应,伸出去的手都在半空中尴尬地停住了。正在她窘迫得想夺门而出的时候,江立终于接了那荷包。
“多谢。”
虽然只是淡淡的两个字,春菜却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飞起来了。
“不、不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春菜抬起头,局促地笑笑,边笑边后退,“那我就先走了,很晚了额江大哥也早点睡……额……”
江立对她点了点头,春菜一走出院门就开始小跑起来,开心得不行。
她这辈子命途坎坷,自幼父母双亡,几经流离落在了人贩子手里,付贵把她从人贩子手里买过来,她以为会是解脱,没想到付贵不是良人,她是进了另一个狼窝。然而,婚姻虽然不幸福,生活中却还有别的闪光点,敦厚善良的乡亲,温和有礼的江耀一家,以及让她一看见就心跳加速的江立,这些构成了她全部的生的勇气。
跑到家中,春菜连忙收敛了兴奋,调整呼吸和心跳,调整到完全恢复正常了她才敢小心翼翼地走进房中。
见付贵和她离开时一样头朝里面靠着墙睡得很熟,春菜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躺在床的边缘囫囵着睡,连扯一下被子都不敢,生怕吵醒付贵又要得两个巴掌。
过了一会儿,春菜的呼吸声变得清浅而均匀,付贵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里墙一动不动,眼底黑沉沉的尽是嫉妒和狠戾。
春菜走后,江立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朝四周望了望,然后回到房间,把荷包放在桌上,熄灯睡觉。看江立的房间暗了,南宫祈才抱着长刀躺下,看着像是睡了,不过方圆十里如果有异常的人的活动声,他会第一时间醒来。
寂静中,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匍匐在地的先知正凭借黑暗的掩映缓缓靠近,先是毫不费力地从竹篱间的缝隙穿过,接着绕过那几人手臂粗的梧桐树,悄然贴在墙根处,蜿蜒前行。
凭着熟悉的气味,这长虫来到了江立的房间。
江立已经快要睡着了,却突然感到有东西在靠近,猛地睁开眼,手本能地去拿床头的匕首,还没坐起身就感到一个冰冰凉凉的身体在努力地蹭进他的被窝。
“玄商?”江立心一动,抬起手摸了摸,“你回来了?”说完他就笑自己紧张过头了,怎么直接问出口了,他又听不见……出乎意料的是,玄商竟回答了一声,“嗯,回来了。”
江立愣了愣,道:“你听得见我说话?”
玄商点点头,一副很累的样子,抱着江立的腰就想睡。
江立惊奇得都忽略了玄商搭在他腰上的手,摸索着捧着他的脸道:“怎么突然能听见了?”他想点灯看看玄商的耳朵有没有问题。
玄商压着江立躺着,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能听见了,但是模模糊糊的,有时候又听不见了。”
江立偏着头想了想,据说五感都是跟脑子有关系的,难道今天街上那大汉的一棍子竟然让玄商因祸得福了?明天还是让南威再把陆良叫来看看吧……想到以后不能再拉着玄商的手指写字交流了,江立莫名有些遗憾。
玄商抱着江立蹭了蹭准备美美地睡一觉,江立回过味儿来了,推推他:“你回自己房间去睡。”
“不要。”
“干嘛跟我挤一起?”江立皱着眉。
“因为我生气。”
玄商仍对被打前看到的那一幕耿耿于怀。
“你还生气了?”江立气得想笑,不知道是谁先傻呆呆地挨了一棍子然后站起来就走看都没看他一眼的,到底是谁失踪了一整天让江耀和方英秀他们担心的,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生气啊!
“……”可能是感觉到江立的怒火了,玄商不强调自己生气了,反而近似委屈地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