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下角,有二三十个孩童把两个小孩团团围在当中。中间两个孩子背对着画面,由身高来看,一大一小,大的那个穿着灰蓝色的衣衫,光头,背着个黄色的小包袱,小的那个后颈编着条巴掌长的细辫,一身红衫,被大的护在身后。奇怪的是,中间这两个孩子的身影,同样比旁边那圈孩子颜色鲜明许多。
“哥!”许慕指着人群中间背对着他们的那两个身影,急切的道,“高点的那个是不是沈良?”
黑猫闻声,噌的从许慕腿边窜了过去,直扑到屏风近前。认出沈良的背影,它焦急的伸出爪子,临到近前又瑟缩的收了回来。
如果沈良和王家的孩子真的被困在里面,万一弄坏了屏风,他们出不来怎么办?
束手无策的黑猫焦急的甩着尾巴,绕着屏风转了一圈。
“果然有问题。”冯沅顺着许慕的手指看了下,露出“原来在这里”的表情。
许慕抬眼看着冯沅,“你不是早就发现了?”
冯沅一脸坦诚的摇摇头,“我看到这么多小孩就脑袋疼,根本不想细看。”
许慕:………………
偷懒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么?
楼梯传来响动,正好王仑端着泡好的花茶走上楼。
“你看看,这个像不像你儿子。”冯沅指指那个红衫的孩童,对着王仑道。
端着茶盘的王仑顶着满脑袋问号走过去,两秒之后,神色大变,手中的茶盘全都摔在地上,“我……我儿子和沈大师,为什么在这幅画里?”
他不仅认出了自己的儿子,也认出了旁边护在他儿子前面的沈良。
楼下的两人本就待的忐忑不安,一听见动静,赶紧都奔向楼上,待通过指点看到屏风上的背影,两人俱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大师,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王仑的老婆眼眶通红,咬了咬牙,双膝一弯就要跪在冯沅和许慕面前。
冯沅眼疾手快的拽住她,对着王仑道,“要是想救人,你就先把他们两个都带下去,不要打扰我们想办法。”
王家人本不想走,被冯沅疾声厉色的扫了两眼,只得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
“现在怎么办?”等到王家人都下了楼,关紧房门,许慕和黑猫便齐刷刷的望向冯沅。确定人就在里面,但是他们进不去,里面的人似乎也出不来。
冯沅拍了拍屏风的紫檀木框架,薄唇微勾,“你本体既是这扇屏风,应该很怕火吧?”
许慕:………………
冯沅哥这是在威胁一扇屏风么?
屏风一动不动,一副就是个死物的样子。
“不行,烧了它的话,沈良和那个孩子可能就出不来了。”屏风没有反应,黑猫倒是担忧的表示反对。
冯沅泰然自若的挑挑眉毛,“还有种可能是,困住他们的妖怪死了,他们自然就出来了,而且,通常来说,这种可能更大。”
“可是……”黑猫刚想继续说话,领悟到冯沅意思的许慕便拍了拍他的脑袋,振振有词的道,“你当他这个三界治安管理局尚海分局的大boss是白当的?”
快递小哥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暗暗瞄着屏风的方向,听到三界治安管理局的时候,屏风的绢布面似乎抽动了下。
“别说阴差,阎君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就算我们赌错了,沈良他们两个真出了意外,冯沅哥也可以透过功劳在三界治安管理局申领两颗还阳丹让他们回来。你想想,现在的妖怪连威胁人类一句都要被处罚,我们如果剿灭掉这么个杀过上百婴童的妖怪得有多大功劳,两颗还阳丹算什么。”许慕再接再厉的道。
八步两只金色的眼睛眨了眨,许慕愣在那张猫脸上看出种目瞪口呆的表情。
“哥,动手吧。”许慕抱起黑猫,抬眼看着冯沅,一脸“我全力支持你”的神色。
冯沅点点头,三指捏决,没等他掌心冒出火焰,那扇屏风便往后蹦了两步,仓皇的大叫了声,【等等!】
与此同时,屏风上的婴戏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等等!”两个繁体的大字。
冯沅&许慕&黑猫:………………
上钩了!
许慕跟冯沅对视了一眼,把黑猫放下,努力对着屏风摆出副冷酷的表情,“有什么好等的?”
【我没杀过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屏风悲愤的道,白绢上的字稍微慢了一步,也逐渐冒了出来。
“你是说被你引诱进画里的那些孩子都还活着?”许慕心里暗喜,冯沅也默默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继续加油。
【也不是……】屏风顿了一下,像是犹豫着该如何回答。这次白绢上没有出现文字。
“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吞吞吐吐的。”因为担心沈良的安全,许慕的口气也冷厉起来。
黑猫更是直接挥爪,五道暗红色的火焰气势汹汹的在屏风前面不足五公分的地方掠过。灼热的气浪让离得至少有两三米远的快递小哥都被烤的脸颊生疼。
这是许慕第一次看到黑猫出手,看起来,它似乎擅于控火?
比起许慕,屏风更是吓得跳了两步,直接贴在了墙壁上,普通的火焰它或许还能抵挡一二,妖火却实实在在的可以要了它的命,【现在这几个都是活的,我都可以放出来,但以前那些被带走的孩子我真的没办法!】
它一慌乱,白绢上便一个字都现不出来了。
“那就先把你说的这几个放出来。”救人心切的许慕着急的道。
【可是,你们得答应我,要是我放了他们,你们不会杀了我。】屏风不放心的说。它靠着那些丹药的功效,马上就要突破10级到达黄级了,决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这件事许慕无法做主,只得飞快的把屏风的话给冯沅转述了一遍。
冯沅三指竖立向上,摆出天证所诺的姿态,“把现在还活着的人放出来,再交代清楚你事情的缘由,刚才说的那些孩子到底被谁带走,我会酌情减轻你的处罚。如果你真的没杀过人,我自然不会随便毁掉你的三息和七根。”
【好吧。】屏风话音刚落,房间中央便冒出了七八个小孩。除了沈良和王家的孩子,还有许慕刚才看到的,趴在树上的那个绿衣小孩。
许慕怔了怔,难道画面上那些看起来着墨较深颜色鲜明的,就是还活着的孩子?
黑猫窜到沈良肩膀上,怒气冲冲的抬爪踩了踩沈良的脸蛋,你这个不让妖怪省心的家伙!
沈良把张牙舞爪的黑猫抱进怀里,一本正经的对着冯沅和许慕点点头,长出口气,“谢谢你们,俺终于出来了。”
王家的小孩一点没有死里逃生的自觉,还拽着沈良的衣角兀自兴冲冲的说,“哥哥,再带我去玩一次吧。”
屋里一共多出八个小孩,除了沈良和王家的孩子,有四个或好奇或惊慌的看着四周,还有两个孩子已经直接坐在地上哭闹起来,他们一哭,原本那四个没哭的小包子也瘪了嘴巴,比赛似的放声大哭,魔音穿耳,整个房间乱成一团。
“哥,你有什么办法没?”快递小哥不知所措的看着冯沅,要怎么搞定这些小家伙?
冯沅揉揉额头,暴躁的道,“全贴上定身符!”
许慕:………………
这个办法简直烂透了好嘛!
能轻松搞定一众妖魔鬼怪的boss大人,对着这群小家伙也是束手无策,他忍无可忍的打开房门,皱着眉头朝楼下喊道,“你们谁能上来帮下忙?”
就在冯沅和许慕即将崩溃的时候,王仑夫妇英雄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房间里多出来的小家伙们,夫妻俩愣了愣,他们在楼下听见哭声,还以为是闹鬼。
待看到朝自己跑过来的自家儿子时,两人立刻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王家的儿媳更是抱住孩子,喜极而泣。
“这些孩子都是一起救出来的,快把他们先带出去。”冯沅挥挥手道。王仑会意,跟他老婆连哄带抱的将六个孩子带下了楼。沈良则和冯沅他们一起留在了二楼。
“好了,现在来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抓这些孩子?”冯沅甩上门,再度揉了揉额头,被超音波攻击过的耳朵似乎仍旧在嗡嗡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沈良[不服气的看着山河社稷屏]:你当时为什么不把他们几个一起引诱到画里来?
山河社稷屏[认真的看了看许慕,冯沅和黑猫,嫌弃的道]:他们都太老了,不适合炼丹。
冯沅:………………
许慕:小爷明明才十八岁!
八步:七百岁哪里老了?别拦我,今天我非要把它烧成碳灰不可!
第112章 它肯定没成精
屏风静了两秒,像是在踌躇如何开口。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屏风暂时还没有别的家具。沈良抱着黑猫,索性一屁股靠墙坐在地上,被困在里面将近一天一夜,又饿又困,还得时刻保护王家的孩子,提防那些婴灵和恶兽的攻击,他早就累得不行了。
王仑端上来的茶盘全都扣地上了,茶水半点都没剩。许慕在背包里翻找着冯沅送给自己的那个蓝色烤漆的水杯,想让沈良先喝点水解解渴。
拿起杯子他便动作一滞,今天早晨出来的太匆忙,他忘记装水了!
看着许慕一脸懊恼的模样,冯沅便猜到了七八分,他轻笑着揉揉许慕的脑袋,“你们等会儿,我去楼下拿水。”
【我有,我有茶水。】屏风一副想戴罪立功的模样,飞快的放出一个细白瓷绘花的茶壶,配着两个杯子。
许慕:………………
你确定这玩意能喝?
再仔细看,这套描金绘制着老镇玫瑰图案的茶具,跟王仑刚才砸在地上的那套,几乎一模一样,壶口还热气腾腾的!
【前几天在这座宅子里收的,】屏风被许慕盯得有些心虚,白绢上冒出几个字,【有时候,顺手也会多收点东西。】
许慕还在怀疑这壶茶有没有问题,已经渴到不行的沈良却有些忍不住了,他弹指甩出张天火符扔在屏风上,手脚麻利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先喝着,要是有问题那张符足够烧了它的。”
屏风的白绢抽动了下,【肯定没问题的。】
冯沅看看那壶茶水,又挑眉望向屏风,“既然如此,你有椅子或者沙发没有?”如果它有,那就是不用白不用。
许慕:………………
哥,你当它是小叮当么?
【椅子只有两把,再加个圆凳行么?】屏风小心翼翼的问,态度非常配合。它记得,这人可是那个什么三界治安管理局的人。
许慕嘴角抽搐的功夫,房间里便多出两把四出头官帽椅和一个紫檀木的瓷面圆凳。
沈良就近扒住了那个瓷面圆凳,冯沅便拽着许慕在旁边那两把官帽椅上坐下来。屏风再也没什么能拖延的,只得慢吞吞的讲起自己的事情。
六百年前,这扇紫檀木屏风懵懵懂懂开了灵智,修炼百年之后,一只雀鸟撞进屏面,落在枝梢。它才突然发觉,自己居然能将外面的东西“吞”进自己的屏面里。
于是,它便开始引诱各种东西进自己的屏面,并尝试着从这些东西上吸取额外的灵气。
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大“吃”四方,两百多年后,它不小心“吞”进一个小孩。小孩的家里人请来一个厉害的道士,三两下就将当时才三级的它制服了。吐出小孩之后,它便被道士带走了。
本以为肯定会被道士彻底诛杀,没想到,那个道士取走它半根气根,却表示可以给它两种选择。一种是现在就杀了它,一种是提供它专门供妖怪吸取灵气的丹药,只要它以后帮忙去抓住更多的孩童。
抓小孩的道士?许慕和冯沅对望了一眼,同时想到了虚止那群邪道。
“那个道士是不是虚止的人?”许慕问它。这么丧心病狂的行径,太像虚止那帮家伙了。
沈良扬起下巴望向许慕,他还记得许慕上次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不过他不知道,原本想找机会问问师父的,结果却忘记了。
屋内的几人谁都没有注意,听到虚止这个词的时候,黑猫的悠哉晃悠的尾巴猛的顿住了。
【不知道,虽然我陆续见过四五个道士,但他们都没告诉过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