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刻,她知道他有许多问题想问自己却又害怕第一次见面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便主动挑起了话题,“你在这里为什么叫沈之初?难道以前都在骗我的?”
少女的脸庞白皙而稚嫩,和以往的明艳大相径庭,只有那双杏仁眸里的神采和曾经如出一辙。
沈之初对上她的视线矢口否认道:“我没骗你,在认识你时我的确叫沈天齐,只是后来改了名字而已。”
其实这种可能性赵桃花早就想到了,这么问也只是想逗逗他,见他回答得这么认真,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感觉自己这是在欺负人……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毕竟她现在的模样和从前有着很大的出入,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沈之初沉默一瞬,如实回答道:“你的眼睛和以前一样。”一样令他心动。
从青春懵懂期开始,他就暗恋着她。
可以这么说,哪怕对方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出。
而赵桃花并不知道他这份深沉的感情,她歪着头打量着他,仍是无法理解他的洞察力怎么这样惊人?
虽然他们相识很久了,但一直都是在梦里交流,从最初的惊奇到后来的习惯,她至始至终都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关系很好的网友来看待。
如今“网友”见面,她除了开心,更加感叹缘分的奇妙……
“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经过这十几分钟的相处,他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也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长相变了,名字变了,唯一能解释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然他们能在梦里相遇,那么会发生灵魂转换也不无可能。
在沈之初面前,赵桃花没打算隐瞒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于是便把那光怪离陆的经历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包括与沈天柏的矛盾也在其中,但她没告诉他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一本书。
沈之初听完,心情有点复杂。
此时,他无比庆幸他的陶陶和沈天柏那小子没能结成婚并且已经解除婚约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追妻之路好像并不平坦……
见他又不说话了,赵桃花微微挑眉,“怎么?听到我说你堂弟的坏话不乐意了?”
如果他真的站在沈天柏那一边,那么他们以前的情谊也就完了。
虽然沈之初在赵桃花面前表现得过于傻憨憨,但脑子并不呆傻。他把女人的细微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忙语气坚定地开始表决心,“你和他的事是他有错在先,就算丢了工作也是他活该,不值得同情,我没有不乐意。”
他的话成功取悦了赵桃花,她眉眼弯弯又开起了玩笑,“那……我以后是管你叫天齐还是之初?”
听到小女人用她那软糯的嗓音念着自己的名字,沈之初不自觉地喉结一动,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哑,“陶陶,你喜欢叫什么都行。”就像他一样,只喜欢“陶陶”这个名字。
赵桃花随性地点了点头,无所谓道:“这样的话,我还是叫你之初吧。”
如果让别人听见自己管她叫沈天齐,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嗯,好。”沈之初嘴角上扬,整个人有点飘飘然。
他想,如果眼前这一切是美梦一场,那么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怕呆得时间久了让别人碰见说闲话,他们只能先各自离开这片树林,待以后有机会再聚。
虽然沈之初很想再和她多聊几句叙旧,但为了对方的名声着想,他努力克制情感,选择来日方长……
*
第二天上午。
当赵桃花来到麦田干活时才发现,原来在旁边的田地里干活的王大婶被换成了沈之初。
白衬衫,军装裤,高大笔挺的身影在金灿灿的暖光之下显得异常耀眼,让人无法忽视。
赵桃花轻轻勾起唇角没有主动上前说话,而是装作没看见一样来到自己所负责的田地里干活。
沈之初也看到了她,他紧了紧手里的镰刀,眉宇间染上了一抹笑意,随即弯下腰开始割麦子。
赵正南他们也都看见了他,因为和沈家的矛盾,几兄弟在经过沈之初身旁时都没有好脸色,他们各自拿着镰刀去了自己负责的区域。
赵正东距离赵桃花是最近的,他无精打采地挥舞着镰刀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这秋收啥时候是个头,如果再干不完我非累死不可。”
在书中,赵正东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设,他的座右铭是:只管吃好睡好身体才好,无论啥样的烦心事都别往心里搁,最好。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爹娘和媳妇顶着呢~
赵桃花听到他的抱怨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特别不待见这种吃软饭的男人,可惜这人是原身的大哥,她只能试着把他的三观纠正过来。
“哥,如果我以后管做饭,你最想吃的东西是啥?”
一听到“吃”这个字,赵正东瞬间两眼冒光还停下了手里的活,精神也比方才好多了,“妺,你想给我做啥好吃的?我这人不挑嘴,你做啥我吃啥。”
“那不行,你想一个自己特别想吃的吧。”
赵正东不疑有他,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过了半晌才往她身旁凑了凑小声说道:“其实我特别想吃红烧肉,一大锅肥瘦相间的那种,可惜这只能做梦,你可千万别骂我。”
赵桃花抬起眼眸望向他,语气淡淡道:“一锅红烧肉最起码要三斤肉,咱们过年分的猪肉也就十斤左右,你可真敢想。”
“我也就是说说,做梦又不要钱。”他挠了挠头发,耳根子有些发红。
赵桃花见状故意卖起关子,“不过嘛,一锅红烧肉也不是不能实现……”
“啥?真能给我做?!”此刻,赵正东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那表情比当初娶媳妇还要兴奋。
“当然,以后家里的伙食归我管,我说能就一定能。”赵桃花抬起下巴表情傲娇,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是这肉不能白吃,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你快说啥事,只要有肉你让我干啥都行!”赵正东现在满脑子都是那锅红烧肉,只要有肉吃,就算让他立刻去死他都不会犹豫。
虽然知道他是个吃货,却没想到他的反应这样大,赵桃花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沈之初说:“你看人家多勤奋,只要你能像屯里人一样在秋收期间挣够公分,我就许你这一锅肉。”
现在才开始秋收,距离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一面是天天要应对的体力活,一面是遥不可及的红烧肉,这让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妹,哥这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像屯里其他人那样挣公分,是不是有点难为人啊?”
赵桃花摆弄着手里的镰刀,看着他那并不算瘦弱的身材,都快被他气笑了,“你可以选择不干,这样我反而可以省下三斤猪肉,挺好的。”
“……”赵正东见这事没得商量,只能咬咬牙一跺脚答应下来,“成!我干!为了红烧肉我豁出去了!”
“你不可以找别人帮忙干活,如果让我发现,这肉就不作数了。”
“你放心吧,我不是那样人。”赵正东刚冒出让自家媳妇帮忙的念头,就被她无情地掐灭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厚着脸皮问:“妹,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写个字据?看着字据我也有动力干活啊。”
赵桃花定定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心里发虚,就在赵正东想开口让步的时候,她忽然轻轻点头认同了他的想法,“给你立个字据不成问题,正好我也标上点儿,如果你做不到,接下来的一冬天你都不能在家吃饭。”
“……”赵正东一听这话立马急了,“刚才你没说有这一条啊~”
不在家吃,他要去哪儿吃?这也太欺负人了!
“你如果接受不了那就算了。”赵桃花笃定他会答应,于是又补充道:“我本来还想假如你表现得好,可以再奖励你半斤猪肉的,害,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三斤半的肉,着实是个很大的诱惑。赵正东只犹豫几秒便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上午,他就像打了鸡血般快速割起了麦子,那速度很快便超过了其他三兄弟,
而兄弟三人也都是一脸纳闷,他们有点搞不明白这人突然变得勤劳起来,闹得是哪一出?
到了晌午,兄妹几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吃午饭,还没进家门口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吵闹声。
周明澜正趴在墙头看热闹,见他们回来了,她忙从墙头上下来把赵桃花和赵正南往屋里拉,“你俩快进屋,我可警告你们啊,隔壁的闲事少管。”
如今赵家已分家,他们的隔壁是赵老二家,赵正南好奇地朝那边望去问:“他家咋地啦?咋这么大动静?”
为了防止他过去瞎掺和,周明澜紧紧拽住他的胳膊然后才解释,“孙兰霞在他家闹呢,你不许去!”
如果过去了,那岂不是坐实了屯子里传的那些流言蜚语?
可赵正南却不这样认为,想到孙兰霞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他用力挣脱着母亲的束缚,“娘,让我去看看吧,万一真的出啥事了,小墩子咋整?”
小墩子是孙兰霞和刘大毛的儿子,从小就没了爹,如果娘再出事那就太可怜了。
“人家孙兰霞是个刀子嘴,她能吃啥亏?你去了才是给她拖后腿呢!”周明澜加重力道坚决不放手,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服不了谁。
赵桃花在一旁见状只能站出来打圆场,“二哥,娘说得对,兰霞姐应该是因为村子里的那些流言才去二伯家闹的,这事本来占理,但是如果你去了,人们的关注点可就歪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让我过去看看吧,假如兰霞姐吃亏我一定立刻上去帮忙,你看这样行吗?”
在这个没有娱乐节目的节目的年代,她挺愿意看热闹的。
赵正南闻言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两家只隔着一道墙,多走几步路就到了。
赵桃花掩入看热闹的人群中,正好瞧见孙兰霞拿着一根麻绳哭闹着非要在赵老二家的门梁上上吊。
李英则站在一旁吓得跟个鹌鹑似的,赵老二和两个儿子为了避嫌也不敢上前动她分毫,就在孙兰霞甩绳子的时候,赵苗苗终于白着脸上前劝说道:“兰霞姐,我娘不是故意传那些话的,你就原谅她一次吧。”
“我呸!啥叫她不是故意的?我孙兰霞虽然死了男人,但容不得你们这样编排人!如果我死在这儿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她猩红着眼死死瞪着李英和赵苗苗,那样子谁看了都会觉得瘆人。
由于心虚,赵苗苗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勉强扯出一抹笑,“霞姐,你别这样,我替我娘跟你说句对不起,这样行吗?”
“对不起有啥用?如果我当着大家的面说你和沈天柏搞破鞋,然后再跟你道歉你愿意吗?”孙兰霞放下举起麻绳的右手,双手叉腰怒视着她,直把赵苗苗瞪得又后退两步。
自从恋情曝光,赵苗苗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全屯人都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骂她是狐狸精,如今被孙兰霞在大庭广众之下重提旧事,她的眼圈立马就红了。
只不过还没等她出言博同情,就听见孙兰霞又笑骂道:“呦!咋的?这就受不了啦?你娘在外面嚼舌根子的时候可没心软半分!”
见自家闺女受欺负了,李英终于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兰霞侄女这全是我的错,有啥火气你冲我撒,苗苗你快进屋去。”
赵苗苗见母亲替自己解了围,嘴唇一瘪哭唧唧地跑进了屋。
孙兰霞原本就是要找李英算账的,赵苗苗跑去哪里她一点也关心,如今她只想让李英给个说法。
他们对立而站,一强一弱,气势相差悬殊。赵桃花默默走出人群没再继续看下去。
因为她知道孙兰霞是个狠角色,根本不会在这里受到一丁点儿欺负。
回到赵家,赵正南坐在屋子里正眼巴巴地等着她,赵桃花向他简单叙述一遍那边的情况,便回了房间睡午觉。
下午她还要继续干农活,如果不好好休息,她怕自己苟不下去。
而赵老二家门前的那场闹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等赵桃花睡醒一觉后那边已经是静悄悄的了。
待兄妹几人抻着懒腰拿着镰刀回到麦田时,每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赵桃花所负责的区域,麦子已经被全部割完并工整地捆在一起摞放在旁边。
赵正东围着割好的麦子转了一圈,顿时羡慕嫉妒恨道:“这么热的天是哪位善人帮的忙啊?啧啧啧,真是活/雷/锋啊。”
赵桃花不自觉地望向一旁的麦田,见那里空空如也,她唇边微翘勾起一抹浅笑,“嗯,他的确很善良。”
赵正南见她意有所指,于是紧拧蹙眉问:“怎么?你知道是谁割的?”
“不知道,我上哪知道是谁干的?”她当着他们的面装傻充愣,并不打算让人知道她和沈之初的关系。
见她不说,兄弟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沈天柏,他们沉着脸没再追问,可心里却都在想对策。
自家妹子曾经有多么喜欢沈天柏他们是知道的,万一这俩人又重新在一起了,那可比吃屎更隔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