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看了看薛彩琴,又吩咐掌柜的道,“本公子付账,请那位姑娘挑一件喜欢的首饰。”
薛彩琴惊讶看过去,却见那公子对她笑了笑,道,“惊扰到姑娘,十分抱歉。”
这一笑光风霁月,似有千种风流,世人常说的貌比潘安,料想也不过如此。
薛彩琴忍不住脸红起来,糯糯道了声,“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珠宝配美人,理所应当。”
白衣公子洒然一笑,愈发倜傥无比,语罢朝她微微点了下头,径直踏出了店门。
回府路上,薛彩琴仍忍不住回想方才那一幕,不知不觉间出声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绿蝶闻言回想,道,“奴婢方才看那位公子的马车上,似乎写了一个“景”字。”
“景?”
薛彩琴暗自沉吟,这个姓氏十分罕见,京中似乎没有姓景的大户人家。
倒是听闻定州的临阳侯府是姓景的。
临阳侯府……
她忽然一顿,镇国公府似乎与临阳候府沾亲。
如果这位公子真是临阳侯府的,这时候进京,该不会是来给卫老夫人祝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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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卫老夫人寿辰。
一大早起,镇国公卫崮率家中众人向老母磕头祝寿,儿孙们纷纷献上贺礼,哄得老太太合不拢嘴。
吃罢早饭不久,宾客们就络绎不绝的到来了。
依规矩,男女宾客分席,卫崮卫兴兄弟领着儿子侄儿在前院迎接男宾,乔氏薛氏祁氏妯娌三个则在后院迎接女宾,卫婉宁姐妹三个便负责招待同辈的姑娘们。
有了那日韩家卫婉宁的主动相邀,田云秀果然一早就来了,一身越罗春裙,看得出精心装扮过,随其母向卫老太太贺了寿,便来到卫婉宁身边。
“卫姑娘。”
“田姑娘来了,快来吃茶。”
卫婉宁不露异样招呼她。
没过一会儿,又听舅母杨氏到了,卫婉宁便起身去迎接。
女儿韩芷兰已经出嫁,儿子韩修文还没娶亲,杨氏今日是一人过来的,同卫老太太问了好,只见外甥女关问道,“那日我邀了雪茹姐姐,怎么没见她来?”
卫婉宁有点担心,难道杨家还是与那冯家过了定?
却见杨氏笑道,“那日幸亏有你提醒,她爹娘仔细查了查,才知道那冯家没安好心,那大儿子早就得了痨病,治都治不好,如今他们已经把庚帖退了。今儿人多,雪茹她害羞,就先不来了,改日再把你们叫到一处玩。”
“那就好。”卫婉宁笑着应下,终于放下心来。
正说话间,又有新客到,却是薛彩琴与母亲薛夫人。
二人在薛氏陪同下同卫老太太问好,只见薛彩琴一身水红色襦裙,头上梳了坠马髻,斜插一只金钗,看来十分娇媚。
宾客们纷纷夸她漂亮,薛氏也挺得意,心道过几日该同老太太提一提,把侄女与儿子的婚事定下。
雪梅朝卫婉宁看了看,卫婉宁面上不露半分异样。
众人纷纷落座,在厅中吃茶谈笑,没过多久,只见丫鬟引了两个年轻人进了堂中,领头的那位正是卫家大公子卫俊鸿,而后头那位却有些面生。
众人纷纷投去目光,只见卫俊鸿走到卫老太太近前道,“祖母,这位是陆公子,今日特来向您拜寿。”
陆安济忙上前行礼,“晚辈陆安济,见过老夫人。”
陆安济?
堂中顿起一片惊讶,原来这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没想到状元郎竟然这般年轻,模样也这般俊秀。
卫老太太面含微笑,简单打量过对方,颔首道,“有劳陆公子惦念老身。”
陆安济又呈上一副卷轴,道,“此乃晚辈拙作,祝老夫人福寿无疆。”
丫鬟们上前接过,为老太太展开,只见那是一副祝寿图。
苍山之上有祥云缭绕,山峰层叠高耸如云,山间草木繁密,又有仙鹤展翅高飞,仙气袅袅,笔锋苍健,实乃上乘之作。
卫老太太颔首,“陆公子画功卓然,令老身倍感荣幸。”
余光却瞥了卫婉宁一眼。
旁人不知老太太深意,雪梅却知道。
——这位陆公子与姑娘一样,都送了老夫人松鹤祝寿图,莫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卫婉宁察觉到祖母的目光,心底暗自弯了弯唇,面上却不动声色。
恰在此时,却见一丫鬟匆忙跑进堂中,向卫老太太禀报道,“老夫人,安王殿下来了。”
安王来了?
堂中众人皆都吃了一惊,纷纷立起身来。
须臾,就见镇国公卫崮引着一人迈进堂中,蟒袍金冠,贵气十足,可不正是安王朱光深?
众人立时齐齐行礼,连卫老太太这个老寿星也不例外,却见朱光深一脸谦和道,“老夫人请免礼,陛下感念镇国公府保家卫国之功勋,特命本王前来向您贺寿,祝您福寿安康。”
卫老太太忙谦谨道,“老身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挂怀?天恩浩荡,老身感激不禁。”
“老夫人客气了。”
朱光深面上一派温和,余光在堂中环顾一圈,找到了卫婉宁的身影。
她就立在卫老太太不远处,身边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姑娘,穿红戴绿莺莺燕燕,但纵使她可以素淡,此时与众人一样都垂着头,他仍能一眼就看到她。
是的,年方十六岁的她,依旧如此清丽可人,如上辈子并无二致,但她的心,却已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思及此,朱光深的心也冷了冷,正欲收回目光,不曾想余光又扫过一人,却忽然一顿。
立在卫俊鸿身边的那个男子,不是状元陆安济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状元郎也在?”
朱光深不动声色问道。
陆安济再度行礼,“小生拜见殿下。”
朱光深颔了颔首,心间疑惑却越来越重。
上辈子,陆安济与卫家根本没什么渊源,今日怎会来给卫老太太拜寿?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未容再想,却听卫崮开口道,“前院已经备好酒宴,请王爷上座。”
此厅中毕竟都是女眷,他只好先应下,又被卫崮引着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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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派安王殿下亲自。慰问,这京城只怕找不出第二人,老夫人实在好福气!”
安王一走,宾客们纷纷同卫老太太说着好听话。
卫老太太表面乐呵呵的,心间却在暗自发沉,不由看了看一旁的卫婉宁。
她自然明白,安王绝不会无故示好。
大孙女如今正是待嫁之年,周遭群狼环伺,只怕要尽快为她定下亲事才是。
相较于祖母,卫婉宁倒淡定多了。
毕竟她早就知道,今日朱光深会来。
尤其眼下她尚未落入他的陷阱,他怎么可能会失去今次这样好的机会?
不过有些事却出乎她意料。
——往常每年今日巽王都会来,今年却怎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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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王府。
暮春时节,稍活动一下就大汗淋漓。朱永琰在院中练完箭,正待回房沐浴,没走几步,却见自己的母亲徐太妃正在廊下看自己。
他忙迎上前去,唤道,“母亲?”
徐太妃拿帕子替儿子擦去额角的汗,方开口道,“往常每年都会去卫家,今日却怎么没去?”
“贺礼我已经着人送去,今日安王会去,若我再去,只怕叫卫家为难。”他淡淡答道。
“如此也好。”
徐太妃点了点头,又试着问道,“上回大公主与我提起,说镇国公长女很是不错……你父王丧期早已经过去,你如今年纪也差不多了,关于终身大事,可有打算?”
“我心里有数。”
朱永琰笑了笑,只道,“母亲放心,待时机成熟,我定会为您娶回满意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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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过后,戏班杂耍在园中拉开了序幕。
女宾们移步园中观赏,折子戏与杂耍接连上演,引得众人目不转睛,十分精彩。
谁也没有注意,有一女子悄悄离开了。
薛彩琴自幼不知来了这镇国公府多少次,早已是熟门熟路,不多时,便到了水榭边。
这里是前院后院的连接处,当下男女宾客们都在饮酒看戏,此地稍显清静。
却有一白衣公子正面水而立,看样子,是在醒酒。
想起前日的初遇,薛彩琴难以抑制心间小鹿乱撞,努力平复些许,方开口道,“那日在凤祥楼,公子实在客气,小女这两日做了件回礼,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没错,她已经打听清楚了,临阳候府的老夫人与卫老夫人乃是姐妹,而眼前的背影,正是前日在凤祥楼遇见过的那位临阳侯世子。
他此次进京,也正是来给卫老夫人祝寿。
薛彩琴今日一直在等,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