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

    “路明我记得你原来不抽烟。”研究室外有一条逼仄的小道,路明和同事站在那里边扯淡边抽烟。阳光在小道里没有发挥的余地,墙边的青苔足以昭示了这是阴沉的角落,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把路明蓬松的长发撩起来再胡乱放下,毛躁质感的发丝支楞着落在脸上到处都是,路明如同没有发现一样轻轻抖落烟灰,她知道,下一阵风,会把头发再一次吹乱或者吹回原位。她对于这些影响形象的细节已经麻木和厌烦,或许是疲惫了,总是,她觉得都无所谓。
    “现在开始也不晚,对么?”路明眼睛看着那些蓬勃的青苔,和落在青苔上的烟灰,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同事本也可有可无的问话。
    工作间歇抽一支烟。这样的情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恐怕就是《志明与春娇》里的画面,一支烟的时间情愫暗生,言语间有了亲近的欲望,一段故事展开,纠缠在一起悲欢都逃不掉,叼在嘴里的不再是烟,而变成了邮件、电话、传真……他妈的管他什么,反正变成了爱情的工具和象征。路明看着烟灰慢腾腾的落到地上,突然想起了石野,俩人上床之前就在吸烟,她忘了怎么抽着烟就上床了?她总是把一些关键的内容忘记,那些如波光一样温柔不刺眼的过去,在她脑海里总是留不住。她很久没有想起过石野了,这一刻她想认真回忆一下这个男人,身材不错,在床上也不逊色,但他温柔起来让人想哭,她受不了这种温柔……路明努力回忆着半年前的情景和露水一般的男人,掠过一丝想念。哦对了,他说中我胸前的痣,这个有趣的神经病。想到这,路明嘴角不自觉翘了一下。烟燃着奔向烟蒂,路明深吸了最后一口,在后山墙上撵灭,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一套动作显然熟练了许多。
    “准备的怎么样了?”同事也撵灭了烟蒂,随口问了一句。
    “跟老王打了招呼,他挺支持我的。我很感谢他。”路明轻描淡写的想赶紧结束话题。她不想和同事有过多交流,并不是多么清高,而是不想在同事关系中掺杂更多私人生活和情感,她觉得累,也觉得处理起来会麻烦。
    “收到offer了?”这位男同事看起来并没有想放过路明,或者他作为研究室的检验员并不太懂得察言观色,他进一步打听起来。
    “对,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环球健康方向。”路明尽量把语言减到最少,且附送了研究方向的暴露,她已经不想再说下去,并且已经做好了缄默的准备。她额头渗出汗来,并非出于社交恐惧,只是对于在不喜欢的时候没有流畅表达不喜欢,甚至还要刻意深深隐藏抵触情绪的自己产生一种厌恶,生理和心理都不好受。
    男同事似乎并未发现路明的抵触,自顾自感慨起来。“路明,我还真是佩服你,你一个女人,自己跑到那么大老远做项目研究,图什么?”男同事露出关切的表情,真诚的模样像一位老父亲。路明抬眼看着眼前一起在研究室工作了三年的同事,他似乎比路明还要小个几岁,但俨然自以为活出了智者和老者的姿态,在他的世界里,安稳,顺利,男人,女人都已经归好类,定好位,路明相信,他会有幸福的家庭,一个能够洗衣、做饭、生子、育女的好太太,和一个规矩纤巧的好女儿,这样的人生挺好,路明想到此处,冲他真诚的笑了笑,这是一个不带感情的无声的鼓励。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内心的落寞,人类在这个地球上存活了几万年,演化至今,从基因序列来看,差异微乎其微,但此刻路明第无数次感受到自绝荒岛和脱离地球的漂浮不定与孤独,第无数次感受到言语相通的人类彼此并无实在的瓜葛,都是孤岛,都是!更令人自惭形秽的是在这个被善意的语言和行动包围的世界,她依旧孤独,便显得格外矫情和不识好歹。
    “哎……我们回去吧!”路明实在不想继续下去。叹息成了一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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