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一点备用的酒,安格斯又痛的全身颤抖。
「没事,没事了。」迪恩用自己的帕子包扎好伤口,说:「回去再给医生看吧,现在先初步处理就好。」
安格斯举起包得不成样的手掌,很嫌弃的样子。
「就一天,忍耐一下。」
「哥哥,准备吃午餐了吗?」
「嗯。」迪恩清清喉咙,看着捧着一堆果子的加德。
「加德,把驴子韁绳解下来,还有行李,都放下来。」
加德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着做。驴子很温驯,即使卸了韁绳也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趟最后一样教你的东西,就是对每一次入山都要谨慎,一次粗心就可能就会死在山上。爸爸也跟你说过我们家族歷代有好几个人在山里失踪了对吧?」
加德点头。
迪恩继续说:「你会遇到很多危险,可能会受伤无法移动又处在没有食物的状况,这个时候为了活下去,只能牺牲现有的东西。」
加德看着迪恩举起猎枪瞄准驴子,在意识到迪恩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之后连忙挡在驴子前面。
「等一下,你要把牠当午餐?」
迪恩叹气,「就是这样我才不带你的小马来,你还该感谢我。」
「我懂了,我已经学会了,这样就可以吗?」
「不是只要教你这个,是为了让你真的把这些牢记在心。」
「我记得了,我会记一辈子,我们不要杀牠好不好?」
「记得跟执行是两回事,就像你明知道赖床会挨骂,还是每天都赖床。」
加德大喊:「你说那么多要干嘛啦!如果要杀掉牠那我乾脆以后都不要上山了!」
迪恩知道弟弟肯定不会听话,他慢慢仔细解释,「没错,你说的对。谁想上山来吃自己的马或驴子,但是如果准备得不齐全,忽视山上的气候变化,甚至没记清楚山里的路线,为了追捕猎物偏离原有的道路,这些都是意外发生的原因。一点点的大意就可能有不必要的牺牲,就是要让你能好好记住这点,哥哥才要替你杀掉这头驴子。」
「就跟你说我都记下来了啊!我都记住了,为什么还要杀牠,牠为我们揹了三天的行李,别人的马有棚子可以遮雨,只有牠孤零零绑在树下淋雨,我都答应过牠回去可以住新的马厩……」
「你现在记得,明天也会记得,但是能记个十年还是二十年吗?」
「我不要听你说话了,我现在就要回去!」加德死死握紧拳头。
「听哥哥的,现在虽然难过,但是你以后就会认同我的做法。你有办法在未来的几十年,每次都亲自检查所有行李,查看所有装备,认真规划每次的路线?」迪恩还是不死心地劝说。
加德转身不理迪恩,他替驴子系好韁绳,又把行李绑回驴子身上。
迪恩正想继续说,却被安格斯从后抱住,对方受伤的手压下他的枪,另一隻手环过他胸口,将枪拿下。
怕又伤到他的手迪恩只能就这么放开枪,但他心里不痛快,用手肘抵开安格斯。
「不是让你不要从后面靠近我吗?」
迪恩将气发洩在安格斯身上,自己坐回垫布上咀嚼没味道的肉乾。
加德还小不了解,安格斯这种少爷同样也不理解他的做法。身为哥哥的他,难到会害自己弟弟吗?就是因为有效,他才会也这么教导加德。
迪恩虽然早就料想到加德会反抗,但是连临时加入的安格斯也阻止他,不被了解的气愤,无能与挫败感充斥迪恩内心。
加德也在生气,他只顾着跟驴子说话,不理迪恩。
刚刚感情正好的兄弟一转眼就吵起架,安格斯从没替人劝过架,无可奈何只能也坐回迪恩旁边。
坐的时候枪还是摆在另一侧没有还给迪恩,怕他又衝动。
迪恩见状哼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无聊,为了这种小事还要闹成这样。」迪恩瞪着他,「我们这里条件你也该清楚,我们没办法跟沙菲一样出门还带着那么多人手,真的有什么万一只能自救,要等到好几天山下的人才会注意到出了事。」
安格斯点头,表示他理解。
「反正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加德以后也一样会了解,知道这么做都是为他好。」
安格斯听完他的话就起身去找加德,迪恩才没管他们做什么,之后加德回程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两兄弟都没有再说话。
取回寄放在山下村民家的马,由于时间已经很晚,迪恩先邀安格斯在自己家过夜。
虽然不太愿意,不过回到安格斯住的庄园还有一段路,自己也不太想那么晚还护着他回去。
巴里见到安格斯脸色可不好,他不是能遮掩情绪的人,迪恩只能让他先上楼顾儿子,其馀的之后再说。
由于比预计要提早回来,晚餐只是普通的饭菜,加德安静吃完饭,就去看他的新宠物习不习惯新家。
安格斯洗完澡后,换上替他准备的睡衣,床边桌上已经摆好睡前酒,房间内也点上薰香,是他喜欢的味道。
虽然迪恩只把他带到客房后就回去休息,但是能感受到一些小地方都应该是迪恩有特意吩咐过僕人,符合他的喜好习惯。
洗过澡,安格斯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忍不住舒服地伸懒腰,房间不大装潢也朴素,但是对刚从连床都没有的野外回来,这里已经堪比仙境,些微褪色的窗帘布也能感到温馨。
迪恩就是在这个家长大的,之前也听过迪恩提起家里的点点滴滴。他说过来到安格斯家才发觉自己老家旧得不像话,窗户都磨到看不清窗外,有几扇门总关不紧,像是抱怨,又有点怀念。
几天没见迪恩总算抱到了自己儿子,他将洛柯尔戴着棉帽的小脑袋靠在自己颈部,感受温热湿润的浅浅呼吸。
呜呜地喊了几声,洛柯尔一手抓着父亲衣领,另一手扯着父亲头发,迪恩不敢挣扎只能吃痛地求饶。
「他会坐了呢,你看看。」
巴里将洛柯尔放在床上,用手扶着洛柯尔的背。洛柯尔只坐个一小会,随后就软软地倒向侧边。
「这样也算吗?不都是你抓着他吗?」
「你懂什么,这对他来说是很大的进步,现在会坐,以后就会越坐越久,然后就是会爬会说话,小孩就是在你不留神的时候一点点长大。」
巴里鼓励劝诱,「来,再做个你父亲看看。」
两个大人玩到洛柯尔不高兴地哭了出来才罢手。
「继父,最近多注意点陌生人,我听到不太好的消息。」迪恩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口:「听说有人在山里见到人口贩子之类的歹徒,其他地方也有小孩失踪,我们也要小心一点,我已经让人明天早上就去村里通知大家,虽然人口贩子已经被抓了,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之前有听过比较贫穷的地方会把亲生的孩子卖掉,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抓别人的小孩,也太可怕了。」
迪恩压低声音,语气更谨慎,「还听说有猎人遇到,那些人口贩子还说是有经过领主的同意私底下穿越我们领地。」
巴里一听就生气,他大声骂:「怎么可能,莱瑞不可能干这种事!」
「我知道,我明天会去打听消息,所以加德的成年礼时间最好晚一点再确定。」
要处理的事比想像中要多。
隔天一早迪恩就派人去安格斯暂居的庄园通知,请他们派人来接应安格斯,结果僕人回来答覆是那里只剩一个守卫,根本不足以应付贵族少爷的日常生活。
迪恩暗骂自己粗心,那边本来就是军方使用当然不会像其他庄园还有僕人留守,之前除了沙菲自己带的僕人外顶多就是一些后勤兵打杂,现在菲力克斯跟沙菲不在后勤兵当然也是回军营,没有命令当然也不会有人特地照顾没有官阶的安格斯。
不过就算早就料想到,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将安格斯带离。
看来安格斯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当迪恩站在大门口外听僕人回报,加德牵着自己小马慢吞吞地靠近。
「哥哥。」
「要出去玩了吗?你也不要老是想着玩,是不是该准备你自己的成年礼?」看加德没继续闹脾气,迪恩也不再提昨天的事。
「没有,我没有要出门。」加德抓着小马的韁绳,递给迪恩。
「做什么?」
「给你,我有驴子了,小马就给你。」
迪恩忍不住笑出来,「你这个迷你马养不大的啊,我拿来做什么?」
加德低下头,慢慢靠近迪恩,双手环抱住迪恩然后把头埋进他的肚子。
迪恩揉揉弟弟的头,每次加德难过就会这样撒娇,他轻声问:「怎么了?」
「安格斯昨天提醒我,哥哥以前应该也跟我一样。我才想起来,我记得哥哥你以前也有一隻很疼的小马,牠也被爸爸……被爸爸杀了吗?」加德声音沉闷。
「是我自己杀的,所以我说你很好命啊。」迪恩叹息,那隻马不是加德的那种宠物马,是他亲自接生仔细照料的爱马,那隻马年纪还小就会跟前跟后,也很通人性,他至今都记得爸爸将刀握他手上,什么也不说地站在他身后抓着他的手,强硬地逼他刺进爱马的喉咙。
那种可怕的沉默,被控制的无能为力,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之后迪恩叛逆了很长一段时间,做什么都随便,对莱瑞的话也爱听不听,一点长进也没有,但是对进山的准备倒真的一点也不马虎。
时间过越久,迪恩越能理解莱瑞的做法,如果能降低加德在山上遇难的机率,杀一两头驴子还是马又有什么难的?
在山上总会想起自己那匹马,迪恩的确更谨慎做决定,为了让爱马的牺牲真的有意义,迪恩更珍惜自己性命,与那些见到好猎物而不顾一切涉险的村人不同,他始终记得安全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小马我又不喜欢,你自己留着吧。」
加德还是没有放手,甚至呜呜地哭了出来。
「干嘛呀,真是的,不会再动你的宠物了,放心吧。」
「不是。」加德这才松开手擦眼泪,「我都没注意到哥哥的事,还要那个安格斯提醒我,我都只想着自己的事,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有什么关係呢,因为你还小嘛!」迪恩拍拍他的头。
加德还是继续哭。
迪恩继续安抚:「好了好了,等成年礼过后就会让你帮忙的,到时候不许喊苦。」
加德这才破涕为笑。
安格斯对自己住哪没有多大意见,只是让人把自己行李搬回来。
数量眾多的行李堆叠在大厅,迪恩有些为难。
「这些……都用得到吗?」
安格斯第一次出远门,就把想带的都带上了,他指到什么僕人就装什么,有些行李到现在也没打开过。
他随意地选了几个行李,示意僕人搬到自己居住的客房。
家中没有多馀的仓库,迪恩无奈地对低声吩咐:「剩下的,搬去我房间吧。」
虽然这么说,最后大多还是迪恩自己搬回房间。
家里的僕人多是几十年前就在萨姆提家工作,多年来因为经济问题僕人离职也没再补人,留下来的几个都有点年纪,有些木箱又重得要命,若全都让他们搬家里其他工作就都要停摆了。
处理完家事,迪恩顾不上午餐就出门,直至傍晚才又赶回来。
正好是晚餐时间,巴里他们习惯迪恩不固定的回家时间,已经坐在餐桌上用餐,当迪恩加入时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也没什么好意外,巴里一向不太做表面工夫,昨天也一直问安格斯会住到什么时候,今天看到连行李都搬来早就气到不行。
迪恩装做毫不知情,边吃边问巴里成年礼的邀请名单。
知道伊凡温家用餐都不太说话,迪恩不去管安格斯习不习惯,就算他是哑巴也不代表他们全家都得要体谅他。
就算他身分尊贵,迪恩也不需要有所顾虑地停下话题,特地询问这个少爷有什么意见要表达。
用完餐迪恩找巴里到书房讨论他打听来的消息。
「他们是听人口贩子这么说的,但是我已经澄清与我们没有关係,如果下次再见到可以直接开枪,他们也说听到我这样说就安心了,误会就解决了。」
「这些坏蛋,真是不怕下地狱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对了,继父你刚刚在餐桌上跟安格斯说了什么吗?」
巴里一点不在乎地说:「谁要理那个哑巴,我只是跟加德说了我们这几年有多困难,你爸爸走了后又多辛苦,虽然成年礼想给他办的热热闹闹,但是真得没那个能力。」
「你干嘛说那么多啊,就算你讨厌安格斯,也不用再加德面前讲这些吧?」迪恩不想让加德失望,其实是打算办得好一点,不过还没跟巴里讨论过。
「加德都要办成年礼了,总不能对家里状况一点都不了解,你想想莱瑞走的时候你手忙脚乱的样子。何况自己的成年礼会怎么办,他自己也会想知道。」
迪恩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你这样说,他会难过的。」
「加德只要朋友有来他就可以疯一整天,他不是那种虚荣的孩子。」
「那不要在安格斯面前提到这个,他毕竟是外人。」迪恩知道自己瞎操心,也不再对加德的事有意见,但是对家丑外扬这件事还是颇有微词。
「你就是想在他面前保留面子。」巴里用『我就知道』的表情说。
「总不能什么都被他看光吧?」
「如果他有点良心就该补偿你,你为他浪费好几个月,就算换算成工资补贴一点也好啊。」巴里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算。
「能不能别再提这个话题了,就当作没这回事不行吗?」迪恩叹气。
迪恩总觉得越说自己就越像是那些专门陪有钱少爷玩乐的职业伴游,他在首都听过这种职业,当时他没多想,后来才领悟或许对方是故意讲给自己听的。
起码自己没有拿钱。迪恩用这个理由护住自己那点身为贵族的自尊。
巴里叹气,看着墙上过世伴侣的画像,「如果你爸爸还在,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也许枪都拿出来了,他绝对不会像我们一样只敢在人家背后抱怨。」
迪恩低下头,只要他脑子聪明一点或能力强一点,或更认真帮爸爸打理事务,家里的状况或许能不一样。
后悔的事太多了,还能改变的只有现在。
迪恩调整好情绪,「既然我们与那些人口贩子无关,那现在最重要的是加德的成年礼,也邀附近有来往的贵族吧,加德也该好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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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年底还有几个週,我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达成今年结束的目标
我翻了下最早的文稿,是2011一月,要是不加紧速度真的要十周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