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被枪射到,是十三岁的时候了吧,和艾努维卡吵架的那一次,被他背叛,至此和他决裂的那一次。这种似曾相似的痛感从伤口的位置绵绵不绝的传递开来。
扭曲、搅和和灼热的痛苦,让他清楚的感受到肌肉及神经组织被拉扯的感觉。
明明是手臂中弹,却让他觉得痛到快要不能走路了。
一直到回家的途中,疼痛都丝毫没有减少过,不断的提醒自己肩上存在着有待安抚和处理的伤口。他甚至得小心的避开因为右手受伤而不便运作的开车法,免得在路上留下了不必要的痕跡。
任务完成的当下,他正想着该做场地偽装和復原时,背后就一阵枪响,先来的反而不是痛感,直到他低头见自己流血才知道中枪了。
操起腰间的枪,他回身就直接毙了背后的浑蛋,仔细一看才发现倒在地上的女子竟是委託人。
凌晨三点多从酒吧的地道回家,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将近半天。艰难颤抖地开了门,罌粟砰的一声就倒在了门口地上粗喘着气,开口想叫人但一时头脑又昏沉,艾努维卡已经不在自己身旁了,他该怎么办?
他竭尽全身的力量用嘶哑的声音嚷着,「干、干戈......干戈!」
在意识弥留之际,他似乎听到远处有传来开门及那熟悉的趴搭趴搭声,但痛得近乎昏厥,他一下子就放弃和脑袋挣扎,扣的就将头靠在了地上。
孩子似乎略过了自己就跑去疯狂拍打连接卡门家的门,他甚至没有听到半点惊慌失措的哭声。
青志和秦朗在卡门的联络下很快就到了,几人合力将他抬到房间去,有了止痛剂,他的意识也才稍微被带了回来。
「是委託人反杀吧,是吗?」
卡门站在床边不悦的抱着胸,但看得出来她也是满脸担心,神情憔悴的披头散发,而且似乎根本没在睡觉,连妆容都还未卸掉,「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周全的计画,周全的计画,你一定没有做好规划。」
罌粟听着女人嘮叨的嘴,还沉浸在失误及失手的挫败感当中,而且他也自知理亏,所以沉默的不想回话。
「被委託人反杀是非常常见的事,你是不是没有调查清楚委託人当天的动向?」
罌粟在心里想着他当然知道,目标的生活打听和追踪是执行前必要的工作,但事实上委託人的动向及各方面也是必须同时记录的一环,执行任务当天,委託人是否会出现在场地附近、其行程、行动,同样也是要被掌握的。
少了艾努维卡丰富的经验及小心翼翼的个性,没有师父在一旁做即时指导及检查的环节,罌粟衝动又不拘小节的年少个性一下子就会在杀手任务中破洞百出,这是卡门最为担心的,但是罌粟当然没想过这点,毕竟他没经验,也没人提醒他,惯于以前和师父执行时都非常顺利,他当然会以为这一切就是那么简单容易。
「果然你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杀手,还有待加强啊,罌粟先生。」
卡门冷言冷语的说着,起身离开房间。
本就对此自责不已得罌粟,受不了在其他好友面前被责骂的污辱,尊严外加愧疚的交织下,他忍不住流下了一滴泪。
秦朗和青志这时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继续加紧处理伤口的动作然后跟着离开房间。
干戈和玉帛在门外目睹这一切,并没有因此而特别开心或幸灾乐祸,对于他们眼中比自己长了八岁多的罌粟,他们是把他当大人在看了,孩子再冷酷无情也无法对一个示弱的人冷眼相待,见平时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孤单的窝在床上啜泣,孩子们悄悄的推开了门并跑进来。
干戈爬上罌粟的床,再拉着妹妹一起。
玉帛伸手摸了摸他的面庞,想替他将眼泪抚去,「你还是很厉害啊,我们觉得你超强的。」
「不要难过,」干戈也小声地说着。
罌粟听闻孩子的声音,拿下遮住双眼的手,看向他们。
玉帛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天的说着,「告诉你哦,我们现在不会杀掉你啦。」
干戈附和的点着头,「嗯。」
「所以你不要难过了。」
罌粟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玉帛的头。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孩子就像个天使一样。
干戈看着罌粟,只是淡淡地掛着一抹微笑,望着玉帛和罌粟打闹了起来。
卡门站在门外从半啟的缝中看着他们互动,轻轻勾起了嘴角。
「看你这笑容,计画奏效了?」
青志也在一旁偷看着。
卡门点点头,「不这样,那孩子哪成长的了呢?他一直眷恋着艾努维卡的影子,老是想起吴翊雯的死,走不出他们去世的伤痛,没有离开母亲翅膀下的雏鸟哪飞翔的了?他还没亲自见识过杀手这个行业不好当的一面,怎么下的了决心认真训练自己?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既然委託人也请求我告知杀手顺便杀了自己,我就反拜託她一件事也不为过吧。罌粟虽然还小,但是时候坚强和找寻自己的风格了,艾努维卡确实离世得太早了,但他那么聪明,我觉得他应该相信罌粟有办法自己成长和蜕变,不然他也不会选择那么早离开他。」
「但是你没和罌粟说这件事,他以为目标只有委託人的哥哥而已。」
「哪需要让他知道啊,知道了他还会这么难过和反省吗?」
「不过,为什么委託人要自杀?」
卡门听到这话思考了一下一边离开门边,「好像是因为她喜欢上哥哥的老婆吧。」
青志讶异的张大了双眼,颇有趣味的点点头。
「她的哥哥似乎有暴力倾向,所以委託人想成全爱人和她的婚外情对象。」
「因为她知道哥哥的老婆也不会喜欢上自己?」
卡门点点头挑了一下眉。
「哇呜,不过你利用人还真不手软欸。」
卡门笑了一下,「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