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平淡。
干戈心里想着。
寂静环绕在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波涛汹涌的衝突和抗拒。
就似往常,他有耐心的等待着对方开门。
自己的首次杀人,感触太平庸。
跟随着罌粟走进家门,干戈在心里头默默地想,这一切少了点什么?
哭闹?崩溃?歇斯底里?
进门,卡门笑着迎接二人,当然还有玉帛。
她脸上掛着淡淡的微笑,很明显的,她对哥哥的回来感到十分安心。而她的心理状况似乎也好多了,就像以前一样,她已经重新回归这个家了。
罌粟带着干戈进到屋内,在餐桌前坐下,例行公事,罌粟得关心他的状况。
玉帛和卡门也识相的没有前去打扰,两人静悄悄的退到了玉帛的房间。
任务执行是罌粟会偽装成教会人员,带着干戈到女性目标家假意要贩卖手工饼乾,不管女子拒绝或买卖与否,在离开后的一分鐘内,干戈会以借厕所为由再次敲门打扰,这次,进入目标的家中,并将其杀害,就这么个轻松的流程。
因是传统公寓,没有电梯、没有监视器,所以套路简单,会出紕漏的机率也比较小。
面前的男子虽然关切的凝视自己,但干戈小幅度的摇摇头,表示他没什么要说的。
这种难得罌粟将所有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的机会,他却没什么表现,这使得干戈对自己有些失望。
「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
罌粟再次确认。
干戈点头,「嗯。我是不是应该有其他反应才对?」
换他向罌粟确认。
罌粟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是你要告诉我才对,如果有的话,我当然希望你能告诉我,不管是任何心理、精神,或是身体的不舒服都可以说。第一次杀人的衝击通常都很大,所以你有觉得不对的地方都一定要跟我讲,不然这对你以后的心理状况会有很大的影响,不要觉得你妹妹那样好像会造成我的麻烦,我不会觉得麻烦,因为这是必要的,所以不用顾虑我而不说。」
罌粟用他目前对这孩子的观察得到之结论试探看看。
他觉得干戈似乎是个担心自己会成为他人麻烦的人,因此推敲对方是否是因为如此而不表态。
干戈听着他的话侧头思考,琢磨自己的心理状态,似乎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所以他再次向罌粟确认,「是不是要有觉得怪怪的才是正常的?」
罌粟闻话顿了一下,然后他温柔的向前靠近一点孩子,「你在担心什么?干戈。」
男孩对上对方关切的视线,默默低下头。
「我怕和别人不一样,」他缓缓开口,用小声的声音说着,「我不懂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
事实上他更想说我不想被你讨厌,但他说不出口。
反正自己的意思就是,因为他的不一样,所以他被许多人讨厌了,包括爸爸、妈妈,还有玉帛,所以他现在也怕被罌粟讨厌。
罌粟听了,摸摸他的头,「你和别人没有不一样,干戈,」他说,「你和别人会不一样,是因为每个人生在世上本来就有些不同的地方,你和玉帛不一样,我和玉帛也不一样啊。」
干戈听进对方这句话,虽然他很想说,可是你之前说过玉帛走来的歷程和你很像,你知道她的想法,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这就变相的等于干戈在告诉自己,承认吧,你就是和他们不一样。
心理无法承认这件事的抗拒渐渐浮起。
所以他乖巧的点点头,用着澄澈的双眼凝视对方。
瞳孔中倒映出点心虚,使得罌粟不晓得他是有没有将这些话真正的听进去。
因此他和他再三确认,「如果有哪里觉得不开心或不对劲,我随时都在你身边,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好吗?」
干戈听着看向他,只是给予一个微笑。
罌粟见状,和他道声晚安,让他早点上床睡觉去,明天还要继续训练,干戈也听话的去了。
不过当晚,他睡得并不安稳,难得和玉帛或是罌粟的事无关,单纯是因为心里有个过不去的槛,好像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睡下的感觉。
是为什么呢?他想,双手紧抓被子,两眼瞪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
四周一片死寂,外头甚至连车子的声音都没有。
「如果有哪里觉得不开心或不对劲,我随时都在你身边,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好吗?」
罌粟温柔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这正是个好时机,现在他确实感到心有不快,或许是个和罌粟依赖的机会。
这个时间点,罌粟大概已经睡了吧?但是,他还是跳下了床,打开房门,噠噠噠的跑到了男人的房间前张望。
阵子,他伸手用指腹处轻轻地抓了抓门,就像隻猫咪一样。
门板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在万物聚集的夜晚刷出一道强烈的存在感。
结束行为,尷尬感和后悔才姍姍来迟。
罌粟的房间根本没有人进去过,玉帛没有、自己更没有,这是危机问题,罌粟之前说过,因为他也想好好地睡觉,虽然杀手被训练过可以强制短眠及浅眠,以便在出长时间任务下休息时随时处于戒备状态,但是,罌粟说在家他想好好睡觉,不想玉帛和干戈在自己的睡眠时间和他搞暗杀游戏,所以他的房门没有人会开,就外观来看就是面完全乾净的门板,连个门把都没有。
而玉帛和干戈也曾讨论过,说不定他房间里藏有很多暗器或陷阱呢,以防他们两个小鬼哪天不晓得怎么进去的埋伏。
看着面前许久没有动静的房门,干戈定心觉得罌粟一定是睡着了,要不就是没打算让自己进去。
头低低的,转身就准备离开。
但在起步之时,一旁传来门板脱开,喀清脆的一声声响,孩子警觉的扭头望向动静方向。
就像看到通往天堂的道路似的,干戈双眼自带滤镜美化门后开啟的画面,白光亮得他快张不开眼。
罌粟探出身子站在门框旁,疑惑地盯着面前的人。
干戈微仰头和男人对视。
他轻轻勾起嘴角,给自己一个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吗?睡不着?」
干戈俯首,不好意思开口,面带羞和踌躇。
罌粟见着,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他难以置信的话。
「进来吧。」
干戈讶异的抬头,看着对方轻快地走进房里,他赶紧跟上。
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自己和妹妹猜测的暗器或武器,更没有甚么陷阱,就和一般的卧室一样,一张大床、床头柜、衣柜、桌椅等普通的家具,看来,罌粟是真的想好好睡觉呢。
就像进到一个新奇的地方似的,干戈左看看、右看看,四处张望,直到视线晃过房间一圈,定在了床上。
罌粟正躺在被窝里,侧着身子,单手撑住头凝视自己。
样子有点慵懒,或许是他已经困了,似乎在等待干戈来到自己怀里。
见到孩子和自己对到眼,他笑着用另一隻手拍拍面前的空位。
干戈心中怀着说不尽的雀跃和兴奋,向前缓缓的鑽到对方被窝里。
感受到罌粟伸手跨过自己拉实被子,并关上一旁的床头灯,他紧张的缩成一团不敢有任何动静。
就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曾和自己同床共枕陪伴自己睡觉,更别提像这样温柔的呵护自己,怕自己被子没盖好会感冒。
罌粟,真的很温柔,他想。
轻轻抓住被子盖过自己口鼻,他窝在罌粟胸前安心地闭上眼。
罌粟在黑暗中感受到孩子温热的体温,浅浅勾起嘴角。
他呀,一点都不担心干戈会有想趁机暗杀自己的想法,换作是玉帛就不行。
加紧抱住对方,罌粟也闭上眼踏实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