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歷史所记载编进册页的多数都是悲伤的。
承载着痛苦与死亡,可惨痛的歷史却是堆叠成功最坚固的垫脚石,一步一步,带领着繁盛与进步。
可在肖衍看来,进步的首要是放下仇恨。宽容才能点亮指路灯,一个种族若是政局动荡、战争频繁,那便不可能有所发展。
难道这样简单的道理,聪明的皮犹尔人会不知道吗?
「知道,但横在我族眼前的是比宽容还要困难的繁衍问题。都要灭族了,自然顾不上原谅。这很合情理。」
卿囹是这么回答的,的确很合情理。
墨羽走了以后,卿囹也打起了精神,肖衍没再提他哥哥的事,他想是人都有家庭问题,或大或小罢了。
肖衍打量了一圈房里的一切:
「这是你房间?」
「嗯。」卿囹点点头:
「晚上我们就睡在楼上。楼中楼,书房里那扇门推开就是楼梯。」
「我跟你睡?」肖衍又问。
卿囹看向他一脸狐疑:
「你不跟我睡要跟谁睡?……啊,」他突然恍然大悟:
「别担心。在成亲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那是重点吗?你当然不能对我做什么!区区一隻鸟你懂那些事吗?」肖衍突然感到有些慌忙,这都答应要嫁了,要到时候不给求欢是不是很没底气?
卿囹笑的很曖昧:
「这种问题等以后就知道了。」
「不。我说,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你到底从我这里看了多少?」
「你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我操,那什么共感的就没办法装个色情守门员吗?」肖衍很崩溃,他可没想过自己看片自嗨或是跟女人翻云覆雨时竟然都有人同步!
「傻老婆。我都活在世界上几百年了,懂得肯定要比你多。阿努亚又不是什么资讯不发达的地方,皮犹尔人一向思想开放,尤其对于能孕育生命的“性”,通常不会忌讳谈论。在我们的宗庙甚至有供奉性爱神。」卿囹解释道:
「因此我自然会知道许多事情,如同没人教你你却知道上网瀏览一些影片好取悦自己一样。」
他语气里带着些捉弄,肖衍整张脸都红了。
「你都看了多少?我的天,要连触感也能同步的话,你岂不连我……」他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支支吾吾。
卿囹笑了:
「嗯,连你那处摸起来如何、摸哪里舒服都知道,一清二楚呢。」
「……」这太尷尬了:
「求求你忘了吧。」
「才不要。」
「不过,是说你能行房吗?你们皮犹尔人雄性不是会吃掉伴侣吗?」
「都还没开始就担心我不行。」卿囹笑道,语带苦涩:
「皮犹尔人不能跟同类行房,不过就我所知也是有许多族人自己找寻了许多方法,只不过很可惜,我至今仍是未有听闻何处降生婴儿的喜讯。
这样的诅咒未解,我族毁灭也是迫在眉稍之事。」
「真的连个婴儿都没有?」
「现存的皮犹尔人皆已超过百岁。在我诞世以后,便不曾再有新生。我曾亲眼所见族人在性爱过程中伤害伴侣的案例,那悵然若失的表情,手里抱着此生挚爱,可怀抱里的他却是血淋淋,用生命呵护的伴侣竟是被自己所伤,我相信没多少人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你应该听过许多鸟类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皮犹尔人亦是。不论此生将度过多么漫长的岁月,若认定一人,那便是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肖衍摇摇头。
卿囹看着他,微微一笑:
「我即将娶你为妻。你还不明白?」
「……」肖衍愣了愣,只听他缓缓道:
「我知道你一定不能懂的我的深情,于我而言,我也不奢望你理解我的感情。可却希望你懂,我的真心是热的,你对我来说并不只是一个预言,也不是我不可抗的宿命。而是我的选择。心甘情愿的情非得已。」
「我哪里值得你这样的感情?」肖衍有些堂皇:
「即使我不能解救皮犹尔人你也不后悔此生与我纠葛?」
「在你死去之前,在我死去之前,我都将誓死保卫人类文明,因为人间孕育了你,那是何其美好。你应该多少能理解我的处境,在阿努亚,一个背负着罪孽的王,一个痴痴等待着预言出现无能的王,当我得到预言,并开始与你牵连之后,我才感到快乐。跟着你在村子里无忧无虑的嬉戏,感受空气中牛粪夹杂着鱼腥的味道,我分明有着一对翅膀,可透过你的眼,我才知道天空是如此宽广。」卿囹轻声道,他的声音像是爱抚,轻轻拂过肖衍的心:
「我也喜欢跟着你去学校,喜欢听你无意识的哼唱,你的一切对于曾经如此痛苦的我而言都像是救赎。等我驀然回首,才惊觉你对我而言早已不单单只是预言,你的美好我愿意倾尽我自己来守护。而孕育了你的美丽人间,那潺潺流水,那美丽无边的海洋与宽广的天,你在树上那无尽的仰望,你爱笑的家人,喜欢晚上约你打游戏的朋友,会在去咖啡店时顺便帮你买一杯拿铁的同事……由你的眼、你的嘴,你的五感所串联出来的这个世界,我一定都会拼命守护,我一定会。」
再铁石的心肠也很难不被此段话语动摇,肖衍的确是有些乱了方寸,他也没想太多就跟来了,谁知道在卿囹心里竟有这么深的感情。
「我只怕辜负你。」他道:
「也许到我死都不能理解你、爱上你。那怎么办?我也许会爱上别人,即使身为你的妻。」
「那么我一定也能理解你所爱之人。」
「那太蠢了!五感同步,可你又不能读取我的心!我也许内心里很讨厌你、甚至恨你,厌恶你所带来的一切,那你也甘之如飴?你也无所谓?」肖衍语调提高了许多,突如其来的款款情深似海,压在身上,一瞬间让他无法承受,总要觉得自己佔了他的便宜,浪费了他的深情。
「若是这样那也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卿囹微微一笑,湛蓝的眼缓缓地染上了曖昧的殷紫:
「因我不可能安于止步于此。我会花时间佔有你,得到你。直到你心甘情愿,死心塌地。你不会一直不愿意的。」
那抹幽紫一闪即逝,可却难以忽视。
他唇上和蔼的微笑像变了味道,有些侵略有些让人心慌,像是他一瞬间便变得触不可及,像神坛里神像,高大庄严,带着笑,温和却难以接近的笑。
眼前的男人像是繚绕山嵐间的浓雾,稍有不慎便会在他之中迷失方向,一失足便会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