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康复,和普通男人一样,需要睡觉,能睡着,想必也不需要我陪了?”叶白汀同样一脸肃正,语重心长,“指挥使大事要紧,如何能打扰?”
仇疑青仿佛听不出这话中暗意:“你想去凉水亭?可以。”
他还大大方方伸出手,准备过来抱叶白汀。
叶白汀:……
虽然黑更半夜,北镇抚司还是有人值守的,这么被抱出去,明天一早还不得流言满天飞?
算了。
叶白汀上了床,背对仇疑青。
很快身后细微声音响起,他被抱住了。
“阿汀莫要不理我。”
仇疑青气息掠过耳畔,微烫。
没多久,亲吻也追了过来。
叶白汀:……
他就知道。
“现在不说,明日有好多事要做了?”
还说什么只是睡觉,我信你个狗男人!
“……我错了。”
仇疑青拥着叶白汀,气息微促:“我也很想抗拒心中野望,可是阿汀,为什么你单只坐在那里,都不用看我一眼,我就神思不属,不想离开呢?”
叶白汀眼角染上绯色,清澈眸底渐渐迷离,像汪着一汪水:“……你可以不看我。”
“看不着的时候,会想。相思入骨,无药可解。”
……
一夜缱绻,梦也悠长。
第二日晨起后,是更加紧锣密鼓的查案安排,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细节,不同的人……有些需要确认,有些需要查实,有些需要质问或说服。
案件大体脉络走向之前已经捋过,现在只是个别细节确认,基本都是申姜和仇疑青的工作,除非发生什么意外,他们猜想的方向不对,才会一切打回来,重新分析,遂这个时间,叶白汀反而很清闲。
他去了几趟竹枝楼。
接下来北镇抚司的安排不可以透露,但盯着姐姐完善周边防卫,注意安全,却是可以做的,还有双胞胎,俩孩子心眼多,也聪明,日常少不了悄悄溜出去玩,这段时间却不可以,需得想个方法把人给哄住了……
马上就是中秋,民间气氛已经热闹了起来,皇城也开始了特别准备,皇后娘娘那边开始操办,前后会有好几场大型宫宴,皇上也发下圣旨,特设赏月灯会,与民同乐,整个京城将自八月十二开始,张灯结彩,持续时间半个月。
今年风调雨顺,年景不错,夏日虽长了些,粮食收成却特别好,天子龙心大悦,礼部趁机上书,不如顺便办一个热闹的庆祝仪式,天子允了,日子就在中秋灯会开启的当日,八月十二,地点就在城中心,灯笼最大,最繁华的地段,允百姓旁观,共享团圆佳节之乐。
京城百姓们奔走相告,各种激动兴奋的时候,三皇子一身华服,坐在城内最繁华的酒楼包厢,俯首看着街上热闹人群,指间拎的酒晃了晃,唇角勾出一抹兴味:“竟然还敢这样……宇安帝,真是不怕死啊。”
江汲洪目光滑过他拎间玩着的酒盅,到底没动作:“我们动么?”
“动啊,为什么不?”
三皇子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别人送来这么大机会,此时不趁机而入,更待何时?”
“可这个案子……”
“那就要看仇疑青和叶白汀懂不懂事了。”
三皇子哼笑着,视线滑过远处城门,今次连老天爷都在帮他,气运在身,怎么可能输?
忙碌时,时间过得很快,不经意的一个停留,才发现日子,已然走到八月十二了。
这天是皇上金口玉言,中秋赏月灯会开启的日子,一大早,天还没怎么亮,百姓们就忙起来了,尤其准备摆摊的,各样物品都得准备好,东西不能落,挂的灯笼一定要够别致好看,哪边朝街,哪边对自己,从东到西分别要陈列什么,都是有讲究的……
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耐不住兴奋,和自家媳妇孩子,或隔壁邻居聊天。
“今年这赏月灯会,好像还是皇上登基后头一回?”
“哪是头一回啊,灯会年年都有,中秋团圆,哪回不热闹?只是这回更不一样,与百姓同乐,除了有两回过年,这中秋节,皇上还是头一回出来!”
“那皇上会不会带皇后娘娘啊?”
“肯定带啊!皇后娘娘可是国母,今年大婚那场景,咱们都瞧见了,帝后感情好,可是大好事,你瞧今年风调雨顺,收成都好了,要是明年能有小太子……啧啧,咱们大昭,真有太平盛世的兆头了!”
“那咱们可得求求老天爷,多多保佑咱们大昭,别让恶人闹什么幺蛾子了,皇上是个好皇上,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孩子,我才不信!”
“要不就说呢,皇家血脉要是混淆,这老天爷早发火了,还能保佑咱们风调雨顺?”
“不知道指挥使会不会在……那模样,那身板,也太太俊了,他一出来,大姑娘小媳妇都去瞧他,没人瞧我了!”
“呸!你算哪根葱,谁要瞧你,还跟指挥使比……我倒想瞧瞧那位小仵作,那长的才叫好看,笑起来又乖又甜,看一眼饭都能多吃一碗……”
“那你应该没机会了,虽咱们这些人都佩服,可仵作说到底不是什么正经官,听闻那位少爷身上还背着罪呢,能出来破案那是指挥使做了担保,这种大场面恐怕没什么机会……”
“那真是可惜了,少爷生得那么好看……”
“谁说不是呢……”
街边百姓们热闹,孩子们也很热闹,竹枝楼里,双胞胎正在缠叶白芍,非要闹着自己出去玩。
叶白芍正色:“出去玩可以,必须得带护卫。”
双胞胎再聪明机灵,年纪也还小,越是热闹人多的庙会,越是不敢让他们撒了欢的跑,加之上次船上经历,还有这几日弟弟的耳提面命,叶白芍不可能不重视。
双胞胎彼此看了一眼:“知道啦!”
“都听娘的!”
当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孩子在想什么,俩孩子眼珠子一转,叶白芍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听话,当下换了路数,眼皮一垂,右手揉上额角,踉跄了两步,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怎么头有点晕……”
双胞胎顿时怔在了当场。
叶白芍晃了晃头,像是缓过来了,蹲下来给两个孩子整理衣服,笑眯眯的,挨个摸了摸他们的额头:“乖了,不喜欢护卫跟太近,可以说,让他们远些,但不能跑,知道么?万一遇到别人需要帮助,你们也能搭把手不是?去吧,记着早点回来。”
“娘……”
“我们不去了。”
“我们跟着娘!”
“娘这个样子不行,好危险的!”
叶白芍笑的更温柔:“瞧你们吓的,娘刚刚只是有点累,没生病,真的,去玩吧。”
双胞胎对视一眼,感觉不对劲,大人惯爱撒谎骗小孩,但他们不是一般的小孩,太知道大人怎么骗人了,娘也不是没骗过他们,一般都是装不舒服,让他们端茶倒水,拘着不让往外跑,但往外推的情况……
只有一种!就是真的病了,怕他们担心!
那当然不能跑了!
“娘真是的,这么大了,还不听话。”
“乖乖的,我们守着你啊。”
叶白芍:“可是我想看灯会,怎么办啊?”
双胞胎又对视了一眼,看看看看,大人都是一个样,还说小孩子不懂事,其实他们更不懂事,明明生病还不听话,非要往外头玩,他们只是孩子啊,又能怎么样呢?
当然是一起去!
“娘我们陪你!”
“哪都不跑,就陪着你!”
“但是有不舒服要立刻说,要看丈夫哦。”
……
叶白汀整个下午,都在和狗子玩。
狗将军很久没玩这么疯了,光是叼藤球游戏就玩的乐此不疲,它跑的不嫌累,叶白汀扔的手都酸了,最后狗子还得叼着藤球塞到叶白汀手里,又是拱又是蹭又是舔他的手,哄着他扔,他但凡有一点累了倦了不想玩了的表情,狗子就一脸控诉的看着他……
那眼神,和仇疑青在床上有点像。
好像在说——就这?少爷就这点体力?少爷是不是不行?
叶白汀很想说,我不行,我接受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直说我不行了,行了吧?能饶了我吗?
床上的仇疑青没饶过他,这时候的狗子也没有。
叶白汀:……
暮色四合,外面街上越来越热闹的时候,叶白汀起身,准备出门。
“呜汪——”
狗子追到大门口,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又是歪头,又是蹭爪子,委屈的很。
叶白汀差点想揍狗,陪你玩了一个下午,你还委屈?要不要问问我的胳膊委不委屈!今天的少爷很无情,点了下值的锦衣卫,让他将狗将军带回去。
“汪呜——”
狗将军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可怜极了。
叶白汀叹了口气,这些天的确太忙,没什么时间陪它,但今晚,真的不合适。
酉时,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高高的圆灯笼已经挂起,清水净街,百姓列排,禁卫军所过之地,皆言静人肃,天子带着皇后走过长街,在礼官唱声中,致词,微笑,亲手点燃大灯笼,百姓山呼万岁,今年的中秋灯会,自此开始。
一切都那么美好,危机,也往往在最美好的时刻发生。
突然人群里有人大喊——
“祈盼苍天护佑,先祖有灵,他配么!不过是长公主和别人生的野种,非皇室血脉,怎么敢给自己名号宇安,与民同乐!”
禁卫军最先反应:“谁在那里!给我拿下!”
百姓们都慌了,想要自动让开条路,但又摸不清说话的人在哪里,一时有些乱。
“不必你们动手,老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西北角落,人群里,跳出来一个人,明显是有功夫的,轻身工夫尤其好,踩着百姓肩头左晃右躲,速度非常快,让百姓躲不及的同时,也让禁卫军的弓箭手根本没办法瞄准他。
“都听好了——宇安帝才不是什么皇帝,他是野种!他不配!”
“先帝自有亲子,尔等不想着寻回大昭正统,以正根基,捧着个假货做皇帝,处处吹捧,不怕来日下十八层地狱,被剥皮削骨,永世不得超生么!”
他跑得快,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眼看就有人要追上他,阻止他继续说大逆不道的话。
这人冷笑一声:“老子偏不让你们得意!愿以我血荐苍天,愿世间所有愚民,都不会被遮了眼,愿我大昭正统归位,盛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