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一听立刻道:“我也去收拾东西。”
“娘你就在家待着吧,淮哥跟我一起去,你要也走了,家里没人照看明榆和蔓蔓,你自己也不放心吧。”
这是路上商量出来的。
方氏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骨子里就很轴,认准的东西别人很难叫她改变主意,关系到沈惊秋能不能治好病的事,就是前面下刀子,她估计都会毫不犹豫的往前冲。
这次去金林寺,还不知道要待多久,陈淮并不想跟自家媳妇分开,加上现在国子监里,以周渭川为首的一批京城本地学子有意无意的针对,虽然有姜清洲一行人站在他这边,但陈淮还是很难静下心来看书,每天都被周渭川那群人搞出来的动静闹的心浮气躁。
方氏一听果然犹豫,想了想到底不甘心,在儿子面前孙子孙女都得往后靠:“要不叫阿淮就别去了吧,在家照顾明榆和蔓蔓?”
陈淮已经回屋收拾衣服去了,沈惊春挽着方氏进了堂屋才将陈淮在国子监的情况给说了一遍:“淮哥在学堂里没法安静读书,要是在京城待着,那周渭川还不知道要想什么办法来找麻烦呢,娘你也知道淮哥他生父现在就在京城当大官,他跟我一起去金林寺,正好也能避开周家这边,要不然来年会试要是落榜……”
“呸呸呸。”方氏一把捂住了闺女的嘴连呸三声:“都快过年了,这种不吉利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闺女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方氏再不情愿到底还是让了步,同意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不去金林寺了。
行礼也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是几身换洗的衣物和钱。
将家里的事情交代清楚,除了她和陈淮还有要去治病的沈惊秋,其余的人一个也没带。
跑这么远的路骡车就不太适合了,用的依旧是程家借的马车,三人上了车,由程江赶车,马车带着方氏满心的期盼在她的视线中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第96章
古代交通不便利, 有的地方官道修的好还能走的快一些,有那官道修的不好的,同样一段路花费的时间可能是现代的几倍甚至于十几倍。
农历十一月底, 靠北方这边已经冷到人直哈气。
马车出京城的时候天气还好, 路上过了三天进入扶台府天上就开始洋洋洒洒的飘雪。
老话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但现在仅仅是下雪,沈惊春就已经冷的够呛了, 出门的时候就怕太冷了受不了, 几个人棉衣都带了好几件, 里三层外三层的都这么冷,更不要说外面赶车的程江。
“要不就近找个有人的地方先停下吧,冒着大雪赶车不太好。”
程江毕竟不是自家人, 沈惊春不太好意思叫他冒着大雪赶车。
“多谢沈娘子体恤, 不过不用了,趁着雪停之前多赶一点路吧, 要不然等一晚过去, 路面被雪覆盖可能就要结冰了, 到时候更不好走。”
沈惊春点点头, 看向他?上一整套厚厚的兔毛帽子围脖氅衣, 还是问道:“你冷吗?我们这边的带了多的棉衣,给你拿一件穿吧。”
“行, 那小人可不就客气了。”
程江没拒绝, 将马车勒停在一边, 沈惊春挑了沈惊秋最厚的一件棉衣递给他。
陈淮个子比沈惊秋要高些, 但是?形瘦, 沈惊秋则因为常年在地里干活的缘故,?材较壮一些, 为了方便衣服里面再加其他的衣服,棉衣做的放量也有点大,倒是正好方便程江只用脱了最外面的兔毛氅衣,就能穿棉衣。
厚厚的衣服上?,?子瞬间暖和了不少,程江谢过沈惊春,才重新赶起了马车。
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天,一行人勉强到了奉持县被迫停下。
下雪的时候自然是没人出来铲雪的,县城街道两边都积了不少雪,只中间走人的地方雪被过往的行人给踩化了。
这种雪天,半夜是再冷不过,为了赶车的马得到很好的照顾,一行人投宿的客栈据说是整个奉持县最好的客栈。
京城周围山不算多,有名气的也就那么三四座,金林寺算是这些山里的道观寺庙里香火最盛的,平日里赶远路来这边上香的香客很多,奉持县因这些外来客倒是繁盛的很,下了这一场大雪,众人没办法上山,县里客栈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程江被客栈的小二带到后院去停车,只沈惊春三人从正门进去,一掀帘子一股暖意就扑面而来,熏的三人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等适应了这个温度再睁眼,就见并不算大的大厅里摆了十来张桌子,大半都已经坐了人。
小二径直引着他们往角落一张空桌子坐下来,菜还没点热水就先上了一壶了。
沈惊春捧着茶杯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这么冷的天要是再要一直在车上待着,恐怕真的要冻死了。
程江很快就安置好马车来了大厅,他不是沈家下人,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跟沈惊春三人坐了一桌,陈淮点了几个菜,那小二去传菜了,几人才安安静静的听着客栈里的人说话。
大雪天出门吃饭的本地人很少,大厅里大多都是外地来的香客,谈论的事情天南海北千奇百怪,但说着说着就都变成了同一个。
那就是这场大雪什么时候能停,停了之后多久可以上山。
有那来过几次的香客便道这大雪停了之后,金林寺的和尚们就会沿路扫雪,奉持山附近的村民有的也会主动帮忙从山下沿着山道往上扫雪,按照往常来说,雪停之后扫雪需要一天多时间,第三天大概就可以上山了。
几人原本提着的心就松了下来。
在客栈里窝了两天,果然就传来山道上的雪被扫清的消息来,第三天等到太阳出来,一行人才结了房钱往奉持山金林寺去了。
刚出奉持县的时候,一切都还算正常,可等马车上了山,走了半截路,连沈惊秋都感觉到不正常了。
周围太安静了!
若是平日里没有这场大雪,这种深山老林一路走下来都碰不到一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今天不一样,山路才开,前后脚从奉持县出来的香客就有不少,哪怕因为马车骡车的脚力问题,大家速度不一样,也不应该安静成这样。
程江迟疑的勒停了马车。
车一停,沈惊春就直觉不好,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山路旁边十丈不到的地方就是陡峭的山壁,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什么人拦路……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里,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一块滚石直接从天而降砸在了车顶上。
拉车的马匹受惊嘶鸣一声,疯狂的拖着马车重新跑动起来,程江怎么拽马绳都无济于事。
马车里三人被颠的直接东倒西歪,冷风从车顶上那个被滚石砸出来的洞里倒灌而入,吹在脸上有如刀割一般。
沈惊春有点不确定这到底是正常的山石松动还是人为。
很快,接二连三的滚石连绵不绝的滚了下来。
马速太快里面三人被颠的根本无法坐稳,没一会外面传来一声闷哼。
陈淮呼着气高声喊道:“程江你还好吗?”
外面根本没人回答。
“他可能被滚石砸中了,这样下去不行,在这种山道上跑,很容易出事,得想办法下车才可以。”
沈惊春说着,用力扒着车厢艰难的挪到了车门边。
车帘子掀开,原本坐在外面赶车的程江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面的山道越来越窄,马拉着车跑的飞快,山上已经没有滚石下落,也不知是已经出了范围还是怎么样。
沈惊春爬山车辕,试着用蛮力控制马车,可这马本来就受了惊,她越用蛮力拉车,那马就越发癫,甩着蹄子就往崖壁直冲而去。
眼看就要冲出悬崖,沈惊春也来不及多想,扬起拳头一拳砸在了面前的车架子上,木质的车架应声而断,少了马的拖力,车厢凭着惯力往前冲。
沈惊春只来得及抓起?边的陈淮就往外丢去,车厢就已经冲出去了悬崖,砰的一声砸在了下面的陡峭的山壁上,被砸的四分五裂,还未融化的雪被砸的飞溅而来。
山壁过于陡峭,又被厚厚的雪覆盖,根本看不清哪有着力点。
车厢四分五裂不复存在,前面先一步踏出悬崖的马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沈惊春陷在厚厚的雪里往下翻滚,?上脸上全是雪水,她一手用力的扒住山壁,另一手想也不想直接催发出一条长长的藤蔓往下一甩。
藤蔓见风就长,比沈惊秋下坠的速度还要快上很多,很快就缠上了他的?体,拦着他的腰将他一圈一圈缠绕了起来。
山道上,被沈惊春甩出车外的陈淮,感觉自己摔在路上五脏六腑都被砸移位了,可他根本顾不上?上的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悬崖边。
沈惊春的双手已经被冻麻了,尤其是那条攀着山壁的手,直接埋在了雪里,五指已经被雪下锋利的山石给划破,她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痛,伤口就被冰冷刺骨的雪给冻麻了。
底下被藤蔓缠绕住的沈惊秋悄无声息的没有一点声音。
沈惊春咬着牙抬头朝上面的陈淮喊道:“我把我哥甩上去,你接一下。”
陈淮只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好,我们要快点了,只怕后面还有追兵。”
藤蔓柔软但韧性很强,看着并不算粗,但拉着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却没有丝毫要断裂的样子,上面长出的嫩绿的叶片跟这皑皑白雪反差分明。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一次不成功,沈惊秋就会因为下落的惯性撞上山壁。
撞到其他地方倒还好说有那层厚厚的雪在应该不致命,可若是脑袋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陈淮已经恢复了冷静,高声道:“你先静心下来,不要着急,试试看能不能让藤蔓再长粗一点。”
沈惊春无声的点了点头,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让呼吸平缓了一些,紧握着藤蔓的掌心绿芒不住闪动,一根粗壮的树枝至上往下长出,随后几条藤蔓绕着树枝再度缠上沈惊秋。
沈惊春深吸一口气,直接握着树枝将沈惊秋往上举。
现在拽着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举起来不知道扯到了哪里,整条胳膊钻心的痛,才刚将人举起来,胳膊就抖的跟筛子一样了。
陈淮一手抓着崖边的灌木,一边探出去拉住了沈惊秋。
里面被藤蔓包裹起来的树枝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枯萎化为齑粉随风散去,缠在沈惊秋?上的藤蔓却在变长,等到陈淮将人完全拖上了山道,那藤蔓一松就要缩回去。
陈淮连忙抓住一根往上拽了拽:“你抓紧一点,我拉你上来。”
“你别拉我,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借力的树木之类的,将藤蔓绑上去,我自己爬上去,这样更安全一点。”
沈惊春感觉好累,有点精疲力尽,说话的声音都虚弱了几分。
她这个地方离山道还有点距离,刚才情急之下将陈淮甩出车厢,沈惊春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她哥被送到最上面,还好拉上去,但她吊在下面,拉起来很费劲,若是一个不小心陈淮反而被她拉下来那就不妙了。
陈淮沉默了一下才说了声好,一瘸一拐的走到山道对面,将不断变长的藤蔓缠绕了上去打了好几个结,完事还有点不放心自己又试了试,才回到崖边高声道:“好了,可以往上爬了。”
沈惊春小心翼翼的试着松开了手,几条藤蔓很稳,没有丝毫下坠的趋势,可从双手承重变成单手承重,那只似乎受了伤的胳膊更痛了些。
她咬着牙攀着藤蔓往上爬,短短几米的距离却用了很长时间,大冬天的温度恐怕已经零下了,她额头上却直冒冷汗,贴?的两层薄衣已经被汗湿,透着一股凉意。
等到冒了头被陈淮拉上山道,一张脸更是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直接在原地躺了下来,一点也不想动弹,可只躺了不到一分钟,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陈淮说的很对,这边离那山石滚落的地方不算远,如果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很可能还会有追兵追来,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
她坐了起来,从空间里拿了两粒晶核吸收掉,再次催动异能直接编了一个简单的小架子出来,将沈惊秋拖了上去。
二人无声的拖着沈惊秋顺着山道往山上走。
没有人提起回去找程江的事情。
程太医是个随和的人,不会随便得罪什么人,程江只是程家的下人,不会有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搞这么多事来针对他的。
这件事要么就是周家人想干掉陈淮,要么就是徐长宁和崔氏想要干掉沈惊春。
若是以前,沈惊春可能还不会怀疑到徐长宁?上去,但上次她忽然上门,本?就很奇怪。
现在回去找程江,等于自投罗网,说不得本来程江还有机会活,但因为他们的回头,反倒断了他的生路。
寂静的山道上只有两个人拖着沈惊秋勉力前行的?影。